那个人是谁

话音刚落，江宴便眯起眼，笑意更深了些，尾音微微上扬：“嗯？”

这一声反问像惊雷，舒翊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说了真心话，脸颊猛地发烫，慌忙捂住嘴，眼底满是懊恼：“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会幸福的，肯定会的。”

江宴却摇了摇头，笑意里多了几分认真，声音也轻了些：“不用道歉，我也是这么想的。确实，那不过是张纸，没什么用处，带来的反而可能是束缚，一辈子都逃不开的束缚。”

他没说出口的是，就像母亲，这辈子都被那本结婚证困着，直到最后也没能真正为自己活一次。

舒翊没听出他话里的怅然，只盯着他眼底的笑意，心里的慌乱渐渐散了，指尖却仍无意识地绞着沙发巾——套话的事没进展，反而暴露了心思，这下，更难办了。

舒翊攥着沙发巾的指尖微微收紧，终是按捺不住，轻声问道：“那你……这份遗产转让书还在吗？”

江宴闻言，指尖在桌面轻轻敲了敲，抬眸时眼底盛着浅淡笑意，语气却带着几分洞穿人心的了然：“怎么？想要？”

这话像针，瞬间刺破舒翊伪装的平静。他慌忙稳住心神，强装自然地扯了扯嘴角，用玩笑掩饰慌乱：“怎么可能？我拿那东西有什么用？就是随口问问，怕你不小心弄丢了。”

江宴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才缓缓开口，一字一句，语调平淡却透着说不清的意味：“是吗？那真是谢谢你了。”

舒翊不敢再纠缠转让书的话题，忙转移话锋，声音里带着点刻意的镇定：“今晚……我想在这里睡，我已经跟我妈妈说过了。”

江宴听罢，忽然低笑起来，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反而透着几分诡异的凉：“想跟我睡？还是想跟我妈妈睡？”

舒翊浑身一颤，像被冰水浇透，下意识脱口：“那个……菲菲阿姨不是已经去世了吗？”

“是啊，死了。”江宴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说不出的阴森，“但她的房间还在啊。她就是死在那间房里的，我想，你会喜欢的。”

凉意顺着脊椎往上爬，舒翊只觉得周遭的空气都冷了几分，慌忙摇头，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发颤：“不要！我要跟你睡！”

江宴却只是静静看着他，目光像深潭，望不见底，语气平淡却透着逼人的压力：“为什么？你不喜欢她吗？她生前，可是常说你是她最喜欢的孩子。”

舒翊的手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指尖泛着冷意，却还是硬着头皮，找了个借口：“我……我怕打扰阿姨，让她好好休息吧。”

话音落下，他清晰地看见江宴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那笑容在暖黄的灯光下，竟透着几分非人般的诡异。舒翊心里咯噔一下——完了，江宴恐怕真像江弘山说的那样，精神不太正常。可自己刚才为什么要顺着他的话回答？那样子，倒显得自己也跟着不正常了。

室内的寂静骤然变得沉重，江宴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像鬼魅般的凉意，让舒翊连呼吸都放轻了些，只觉得这夜里的房子，处处都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舒翊指尖发凉，仓促间攥住江宴的手，声音像被夜风揉过，带着几分飘忽的软意：“老男人，我……我困了，快回你房间吧。”

江宴指腹碾过他微凉的掌心，顺势回握，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进来，却没驱散舒翊心底的慌：“好。”

进了房间，舒翊坐在床沿，晃着腿装作漫不经心，目光却像撒网般扫过书架、抽屉，暗里搜寻着遗产转让书的踪迹。江宴瞧着他这副心不在焉又强装乖巧的模样，指尖屈起，轻轻弹在他额角：“看什么呢？”

“嘶——”舒翊捂着额头抬头，眼底还带着点被撞疼的水汽，语气却硬了几分，“打我干嘛？还不许人看看了！”

江宴直起身，双臂环在胸前，眸色微沉地盯着他，目光像带着钩子，能勾出人心底的秘密：“你在找东西？”

这话像惊雷炸在舒翊心头，他猛地摇头，幅度大得几乎晃了神，声音都有些发飘：“没有！我没有找东西！”

江宴看着他这拙劣的掩饰，眼底掠过一丝浅淡的笑意，却没点破，只转身走向衣柜：“你跟我来。”

舒翊心头一紧，脚步跟着挪动，脑子里却早已乱作一团。完了，江宴是不是发现了？他是不是要把自己拖去藏起来分尸？早知道就不该帮江弘山的忙，但是不帮，爸妈的产业会功亏一篑，但是现在连爸爸妈妈都要见不到了，儿子真是不孝……

正胡思乱想间，江宴已拉开衣柜门，里面叠得整齐的衣物露出来。他侧过身，看向呆站着的舒翊：“选一件吧。”

舒翊愣住，眼神茫然：“什么？”

“去洗澡。”江宴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舒翊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应着“哦，哦！马上去”，随手抓过一件衣物，几乎是逃一般地冲进了浴室，关门时指尖都还在微微发颤。

半盏茶的功夫，浴室氤氲的水汽随着门缝漫出，舒翊攥着衣摆走出，指尖反复摩挲着棉质衣料。

那布料贴合肩线，连贴身衣物的尺寸都分毫不差，仿佛为他量身定制。他眼底浮起一层疑惑，抬眸看向立在窗边的江宴，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确定：“这衣服怎么这么合身？连内裤的尺寸都正好，你们家……还住着其他人？”

江宴闻声转身，缓步走近。暖黄的灯光落在他肩头，勾勒出温和的轮廓，他抬手替舒翊理平衣领处的褶皱，指腹不经意擦过对方脖颈：“是啊，确实住着人。年纪和你一般大，穿的衣服、鞋子，就连内裤的尺寸，都和你一模一样。你说，这算不算巧事？”

这话像颗小石子投进舒翊心湖，漾开圈圈涟漪。他下意识咬住下唇，齿尖轻抵着柔软的唇肉，莫名的火气从心底窜起，连耳根都悄悄泛红。他抬眸瞪着江宴，眼神里带着几分愠怒与急切：“那个人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