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宴没有立刻接话,只静立在漫天飞雪中凝视着他。睫毛上沾着细碎的雪粒,眼底的温柔像是被寒雾漫过,沉淀出几分深不见底的凝重,语气却带着不容闪躲的追问:“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舒翊喉结急促滚动了一下,鼓足勇气开口,“我说我们……”话音刚起,便被江宴俯身吻住。这一吻带着压抑的力道,几乎要将他胸腔里的空气尽数掠夺,舒翊慌得抬手去推,指尖触到江宴温热的衣领,却被对方更紧地圈在怀里。
直到两人唇瓣分开时,一缕透明的银丝在冷空气中转瞬断裂,舒翊才捂着发烫的唇瓣,脸颊憋得通红,头埋得更低,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江宴的指腹轻轻蹭过他泛红的脸颊,语气里藏着不易察觉的疼惜,像是在拆解一个易碎的秘密:“我知道你怕疼,为什么要说这些?”
舒翊眼神飘忽着落在脚边的积雪上,睫毛剧烈颤动,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不等他寻到借口,江宴的手已轻轻探进他的衣袋,指尖触到纸张的褶皱时,稍一用力,便将那份折叠整齐的遗产转让书抽了出来。他捏着纸张边缘轻轻晃了晃,忽然低笑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原本温柔的眼眸瞬间沉了下去,像是盛着化不开的墨色:“是因为这个,还是因为你要离开我了?”
舒翊心头猛地一紧,下意识抬脚去抢,“还给我!”可江宴只抬手将纸张举得更高,他踮着脚伸手去够,指尖却只碰到对方的袖口。慌乱与震惊像潮水般涌上心头,他怔怔望着江宴,声音都在发颤,带着不敢置信:“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你支支吾吾,连怎么找到我的理由都编不圆的时候开始。”江宴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舒翊伪装的平静。
舒翊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耳边只剩下风雪呼啸的声音。他反复追问自己:我真的有这么明显吗?那些刻意掩饰的慌乱、那些漏洞百出的借口,原来早就被他看在眼里?现在他什么都知道了,知道自己一直在骗他,知道这份遗产转让书背后的算计……恐慌像藤蔓般缠上心脏,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连落在肩头的雪花,都像是带着刺骨的寒意,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江宴的手仿若春日拂过湖面的微风,轻柔地抚上舒翊的脸,嘴角噙着一抹浅笑,那笑容如同暗夜中悄然绽放的昙花,虽美却透着几分难以捉摸的意味,“抖什么?很冷吗?要不要穿我的衣服?”他的声音宛如醇厚的美酒,带着丝丝缕缕的蛊惑。
舒翊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半晌才挤出几个字:“不,不用了。”他的声音微微发颤,眼神闪躲,不敢与江宴对视,被发现心思的心虚感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江宴死死地盯着他,那目光犹如实质,仿佛要将他看穿。舒翊在这目光下愈发局促,像一只惊弓之鸟,满心都是想要逃离的冲动。然而,江宴却突然轻轻抱住了他,像是拥住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江宴把脸埋进他的脖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舒翊的皮肤上,令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你用了我送给你的香水?”江宴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缱绻。
舒翊的身体瞬间僵硬如石,机械般地嗯了一声,连他自己都能听到心跳如雷的声音。下一秒,江宴轻轻吻了吻他的脖颈,那触感如同羽毛轻拂,却又带着燎原的热度。“别怕,我不生气。”江宴的声音在他耳边呢喃,似是安抚,又似是诱惑。
舒翊愣愣地看着他,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仿佛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话语。“为什么不生气?我想要背叛你!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我背叛你了!”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歇斯底里,像是要把内心的愧疚和痛苦都宣泄出来。
江宴眼眸暗了暗,如同被乌云遮蔽的夜空,深不见底。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得仿佛来自无尽的深渊:“我一点都不生气,我甘愿被你骗。”
舒翊咬着下唇,贝齿陷入柔软的唇瓣,渗出一丝淡淡的血丝。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江宴的这番话,心中五味杂陈。
江宴低沉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带着几分自嘲,几分疯狂,“你难道不开心吗?我这么爱你,只有我爱着你啊,你开心吗?为什么不笑?”他的手轻轻抚上舒翊的脸,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嘴角,似是想要为他勾勒出一个笑容 。
唇上的刺痛骤然尖锐,舒翊像被火燎般猛地抬手拍开江宴的手,指尖还带着被捏出的红痕。“江宴!你怎么了?”他的声音里裹着惊惶,连呼吸都乱了——这人方才眼底的偏执几乎要将他吞噬,此刻却骤然松了力道,倒让他生出几分莫名的慌。
江宴的手僵在半空,指腹似乎还残留着对方唇瓣的软与薄。他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浅影,喉结一动,才哑着嗓子挤出一句:“对不起,我刚刚不知道怎么了,情绪有些激动。”那语气里的无措,像极了迷路的孩子,与方才那个步步紧逼的模样判若两人。
舒翊望着他,心口忽然像被什么东西攥住,闷得发疼。明明是自己揣着背叛的心思,藏着见不得光的盘算,到最后却要江宴来低头道歉。
他张了张嘴,想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可话到嘴边又堵着,怎么也吐不出来。空气里还飘着那缕熟悉的香水味,此刻却成了最锋利的刺,扎得他连抬头看江宴的勇气都没有,只觉得眼眶发烫,连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江宴的手臂忽然收紧,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般将舒翊圈在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声音轻得像易碎的雾:“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别离开我,别离开我……”那重复的祈求里裹着细碎的颤,像是怕稍一松口,怀里的人就会化作烟散掉。
舒翊眉尖骤然蹙起,心底那股莫名的违和感突然翻涌上来。他抬手用力推开江宴,掌心触到对方微凉的肩时,指尖竟有些发颤。下一秒,他猛地捧住江宴的脸,指腹扣着对方的下颌,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江宴,看着我。”
江宴的目光像是蒙着一层雾,茫然地抬眼望过来,眼底没有了往日的偏执或温柔,只剩一片空茫。舒翊的心猛地一沉,喉结滚动着,一字一句地追问,声音轻得像在试探什么底线:“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