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悄然滑过,治疗却始终裹着一层无形的屏障,不见半分起色。仿佛江宴心底那两个相悖的灵魂,都在固执地抗拒——既不肯从这具躯体里剥离,也不愿接纳任何疗愈的尝试,只在原地僵持着。
舒翊陷在沙发里,目光空茫地落向窗外,脑子里像缠了团解不开的乱线。他太清楚精神分裂对江宴的损耗,可寻遍了能试的法子,每一条路都走到了尽头。绝望像潮水般漫上来,他无意识地攥紧头发,指节泛白,连呼吸都带着涩意。
不知何时,身旁的沙发微微下陷。江宴的手轻轻覆上他的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声音里带着刻意的温和:“别抓了,没事的。你不用担着心,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没受什么影响,不治也没关系。”
舒翊猛地转头看他,眼眶泛红,嘴唇控制不住地发颤,积压的焦虑与委屈瞬间冲破堤坝,声音带着哭腔嘶吼:“不行!你每次都这样!为什么从来不想想我?要是你出事了,我该怎么办啊!”他顿了顿,声音陡然低下去,满是无力,“还有爸妈公司的事……我到底该怎么做才对?”
说到底,舒翊不过是个没经受过风浪的孩子,过往的日子平顺得没沾过半点尘埃。如今千斤重担骤然压在肩上,早已让他方寸大乱,只剩满心烦躁。
江宴望着他泛红的眼角,眼底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他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你把遗产转让书拿去吧,交给江弘山。”
“不行!”舒翊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那你怎么办?他肯定会变着法子搞垮你的!”
江宴垂了垂眼,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可现在,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话音刚落,江宴突然闷哼一声,双手猛地捂住头,眉头紧紧蹙起,脸上浮现出难以忍受的痛苦,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老男人!你怎么了?”舒翊顿时慌了神,伸手想去扶他,声音里满是慌乱,“你别吓我啊!”
江宴的身体僵了片刻,再抬眼时,眼底的温和与痛苦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冰冷的阴鸷,像淬了毒的刀子,又像索命的厉鬼,看得舒翊心头一寒,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下一秒,江宴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神情已恢复了冷漠。他站起身,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冷声道:“我先回房间了。”
舒翊坐在原地,望着他决绝的背影,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终究没敢再往前一步。客厅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刚才的压抑,让他胸口发闷,连呼吸都觉得沉重。房门“咔嗒”一声落锁,江霖背靠着门板,方才还冰冷的眼底瞬间翻涌起疯癫的狂喜。他抬手捂住脸,指缝间泄出细碎又诡异的笑,带着压抑许久的亢奋:“终于出来了,终于出来了!江宴啊江宴,没想到你这么蠢,亲手把遗产转让书交给江弘山?真是我见过最蠢的人!”
他松开手,脸上还挂着未散的疯态,眼神却骤然变得锐利,像蛰伏的猎手锁定了猎物:“你想护着舒翊,想保着那点可笑的体面?没用的。从现在起,我会占领你的身体,包括你的爱人——至于你搞不定的烂摊子,就让我来帮你‘过上’真正想要的人生吧。”
江霖踱到书桌前,指腹在抽屉边缘摩挲片刻,随即探手取出一枚外壳泛着哑光的加密U盘。指尖落上键盘的瞬间,他脸上残存的疯癫气息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淬了冰的冷静,连眼神都变得锐利如刀,仿佛能洞穿所有算计。
屏幕亮起的光映在他脸上,江霖指尖轻点,调出那份江宴签下的遗产转让书——那本是江宴母亲留给江宴的专属财产,江宴签它时满心只想着用退让换得片刻安宁,却没察觉附件里藏着的权属界定漏洞。江霖的目光扫过条款,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这漏洞,正是他为觊觎财产的江弘山设下的死局。
他没有毁掉转让书,反而顺着江宴的“退让”将计就计。用江宴的数字签名登录家族信托账户后,他故意将转让书拆分成几份“残缺文件”,只保留“资产移交”的模糊表述,却删去了“江弘山仅获临时管理权、无财产处置权”的核心条款,逐一发给江弘山的几位核心合伙人。没有明确权责的文件,像一颗石子投进平静的湖面,瞬间在合伙人之间激起猜忌的涟漪——谁都怕江弘山独吞这笔遗产,暗中开始互相提防、拆台。
紧接着,江霖伪造了一份家族信托的“资产核查通知”,用加密邮箱投到江弘山公司的财务处,言明三日内将全面核查与“江宴母亲遗产”相关的所有资金流向。这一下彻底打乱了江弘山的算盘——他本想拿着转让书,悄悄将这笔遗产挪进自己腰包,可核查通知一到,他根本不敢碰这笔钱,生怕留下痕迹暴露贪念。为了掩盖过往的财务亏空,他只能紧急抽调公司流动资金填补窟窿,反倒让公司的资金链先一步绷紧。
江霖算准了江弘山急于攥紧遗产的贪婪心态,又匿名联系了几家曾被江弘山恶意打压的合作方,把那份“残缺转让书”发了过去,附言“江弘山只顾着抢江宴母亲的遗产,早不管公司死活,你们的欠款怕是要打水漂”。这些合作方本就对江弘山积怨颇深,一看到“证据”,立刻集体发难:要么暂停合作、冻结订单,要么要求提前结清所有欠款,更有甚者直接拿着过往的合同纠纷起诉,索要高额赔偿。
不过三天,江弘山的公司就会损失惨重。合作方集体撤资、银行因“遗产核查”收紧贷款、内部合伙人因猜忌互相拆台、公司股价连着暴跌……他想挽救,却发现处处都是死局——不管是想继续觊觎遗产,还是想保住公司,都像被人提前算好了步骤,每一步挣扎都在把自己推向更深的深渊。
房间里,江霖看着屏幕上江弘山公司陷入危机的新闻,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轻响。他拿起手机,点开舒翊的照片,眼底带着几分蛊惑的笑意,声音低沉而笃定:“江宴守不住他母亲留下的东西,也护不好你。你看,我不过动了动手指,就把想抢东西的人逼到了绝路。很快,你就会明白,谁才是能守住一切、护你周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