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数载,舒翊与江宴的情分日渐消磨,唯余无休无止的争执。可每回唇枪舌剑,江宴总只是静立一旁,目光沉沉地落在他身上,那眼神无波无澜,却像一面冰冷的镜子,将舒翊的歇斯底里照得无所遁形,让他活像个自导自演的疯子,在空荡的房间里徒劳地嘶吼。
这份窒息的沉默终于压垮了舒翊,他一心只想逃,逃出这令人窒息的围城。直到数年后的今日,即便他已在外奔逃了一整年,最终还是被寻回,那段被沉默凌迟的岁月,依旧是刻在骨血里的梦魇,午夜梦回时,仍让他心悸难平。
舒翊被囚在这间房里已逾4日。先前砸窗求逃时,双手早已被磨得血肉模糊,此刻连蜷缩都觉费力,唯有麻木的痛感在四肢百骸里沉潜。他抱着膝盖缩在门框边,单薄的脊背抵着冰冷的木板,像株濒临枯萎的植物。
忽有“咔嚓”一声轻响,门锁转动的刹那,他死寂的眼眸里骤然迸出一点微光。门只开了半道缝隙,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扑过去,想趁隙挤出门外,将拦在身前的人撞开——可那躯体却如铜墙铁壁般纹丝不动,反让他自己撞得胸腔发闷,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江宴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缓缓朝他逼近。舒翊喉结滚了滚,警惕地踉跄着后退,直到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再无退路。下一秒,门被重新合上,屋内瞬间坠入黑暗。
舒翊心里清明得很,他已近4日未进粒米,体力早已透支,此刻绝不能再消耗分毫。黑暗中视物不清,他只能循着记忆捕捉门的模糊轮廓,指尖微微蜷起,打算趁江宴不动时,悄悄挪过去开门。可这念头刚起,他刚抬脚走了两步,身后便突然覆上一双温热的手,将他整个人牢牢抱住。
舒翊浑身一僵,连呼吸都滞了半拍,半晌才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疯子……别碰我”
江宴的低笑声从头顶落下:“我可不是什么疯子,若我真是疯子,你又怎么能活到现在?若是你想的话,我可以做个疯子.....”
舒翊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江宴说的是事实。若江宴真要对他不利,他早已没有活路。可这份清醒,反倒让他更觉寒凉——江宴不是疯子,却比疯子更可怕,他用一种近乎偏执的温柔,将他困在名为“在乎”的牢笼里,让他逃无可逃。
江宴的指尖缓缓覆上舒翊的手,那力道带着不容挣脱的强硬。舒翊本能地想抽回,可双手早因之前砸窗的伤口泛着钻心的疼,连抬动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那只温热的手将自己的手牢牢攥住。
江宴垂眸瞥见他手背上绽开的血痕,眉头微蹙,眸底掠过一丝不悦:“嗯?怎么又把纱布扔了?伤口又裂了,怎么这么不听话。”
“别管我!”舒翊的声音里满是压抑的颤抖,“我就算死在这屋子里,也用不着你管!你只会欺负我,从来没把我当人看——我现在活得连畜生都不如!”
话音未落,江宴的手掌忽然抚上他的脖颈,指腹轻轻摩挲着细腻的皮肤,带着几分诡异的温柔。他俯身靠在舒翊的颈侧,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声音压得极低:“嘘,别说话,我给你带了个东西。”
舒翊喉结剧烈滚动,心底涌起一阵莫名的恐慌:“你、你要干什么?”
下一秒,一个冰凉的圆形物件被塞进他掌心,触感带着几分柔软的弹性。舒翊看不见,只觉那凉意顺着指尖往心口钻,下意识想扔开,却被江宴死死扣住手腕,动弹不得。“你、你给我的到底是什么?”他的声音里满是颤音。
江宴的笑声在黑暗中响起,带着几分诡秘的愉悦:“你不是最喜欢圆形的东西吗?我为你准备了最美丽的眼睛。”
“眼睛”二字入耳,舒翊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猛地松开手,那物件“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在寂静的房间里发出明显的声响。
惊恐瞬间攫住了他,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他猛地抓住江宴的衣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里满是愤怒的嘶吼:“江宴……告诉我,这是谁的!你告诉我!”
江宴却笑得愈发轻松,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前段时间在街上跟你吵架的那个女人,你还记得吗?你当时说,真想杀了她——我帮你做到了,你不开心吗?”
“江宴!”舒翊的手剧烈颤抖,愤怒几乎要将他吞噬,“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当时说的是气话啊!你怎么能这么残忍,去杀害一个无辜的人!你太过分了!”他的声音里满是绝望,眼前的人,早已不是他记忆中模样,而是成了一个被偏执与疯狂吞噬的恶魔。
江宴脸上的笑意骤然凝住,那双总含着偏执的眼此刻写满全然的困惑,他望着舒翊,语气带着孩童般的不解:“她惹你不痛快,我帮你了了这桩事,替你解气,我又哪里错了?”
舒翊看着他这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只觉一股寒意从心底窜起——与疯子论理,本就是徒劳。
他猛地甩开江宴的衣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冷得像冰:“江宴,你永远不会懂。你这颗心里,从来没有是非,只有你自以为是的‘为我好’,你根本没有心。”
江宴却不管他的抗拒,手臂一收,将人牢牢圈在怀里,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廓,声音不快,却轻的像呢喃:“别叫我江宴,换个称呼。”
舒翊闭紧了嘴,任由他抱着,再不发一言。他太清楚,此刻越是争辩,越是会被江宴缠得更紧,沉默的冷暴力,才是眼下最锋利的武器。
怀里的人始终没动静,江宴却不恼,指尖轻轻摩挲着舒翊的后背,声音裹着慵懒的磁性:“宝贝,怎么不说话?是在琢磨该叫我什么?老公?亲爱的?还是哥哥?”
每一个亲昵的称呼都像针,扎得舒翊心口发紧。他终于抬眼,眼底没了半分波澜,只剩一片冷寂,缓缓开口:“那,主人呢?”
江宴先是一怔,随即低笑出声,指尖勾起舒翊的下巴:“哦?你想玩这个?”
舒翊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声音冷得像霜:“不是。我只是想看看,把姿态放得这么低,叫你一声‘主人’,能不能让我看清——你到底有多贱。”
话音落下,空气霎时静了。可下一秒,江宴却突然笑了,笑声越来越大,带着几分张狂的肆意,震得舒翊耳廓发麻。他收紧手臂,将人勒得更紧,在舒翊耳边沉声道:“我只会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