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

暖意顺着听筒漫进四肢百骸，舒翊却突然鼻子发酸。秦衡明明自己也被搅了好梦，明明手头的事堆得满溢，却还要分神替他收拾烂摊子。他攥着手机，声音闷得像浸了水的棉花：“对不起……要不是我，你根本不用费这些劲。”话里的自嘲越来越重，“我现在连份工作都没有，只会给你添麻烦，像个没用的废物。”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低低的笑，带着点无奈，又藏着化不开的温柔：“既然是小废物，那就乖乖躺平。”秦衡的声音轻轻落在他耳边，像一片羽毛拂过心尖，“我的朋友，不用忙着长大，等着享福就够了。”

舒翊下唇轻撇，尾音黏糊，嘟囔着泄愤：“你不过大我一岁，我又不是你儿子，其实你不用为我这么费心。”

秦衡的笑声漫过来，像浸了温水的蜂蜜，甜得发沉：“想当我儿子也容易，叫声爸爸，往后你在美利坚的路，我给你铺得比曼哈顿大道还平。”

舒翊指尖一顿，耳尖漫上薄红，偏要梗着脖子放硬话：“做梦！要叫也是下辈子的事。”

秦衡的声线忽然软下来，像落了层月光的棉絮：“不叫也没关系，这辈子我护着你这个朋友，下辈子换我做你爸爸，好不好？我对儿子，向来比谁都上心。”

舒翊慌忙别过脸，耳尖的红却漫到了下颌，只含糊地骂：“神经病，下辈子的事谁说得准。”

“也是，”秦衡的笑意从听筒里溢出来，带着点促狭，“说不定下辈子你是只淋着雨的流浪狗，刚好被我捡回家呢？”

“秦衡！”舒翊的声音瞬间炸了毛，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你骂谁是狗？想死是不是！”

“我的错我的错，”秦衡笑着认怂，话尾却还带着逗弄，“不过你这骂人话得更新下库存了，翻来覆去就几句，听着像撒娇。”话音未落，电话便被匆匆挂断。

舒翊盯着黑下去的屏幕，胸腔里的火气没处撒，抓起枕头狠狠捶打，每一下都带着气：“死秦衡！臭秦衡！”直到手臂发酸，才泄力似的瘫倒在床上。

舒翊经过半个小时的努力，终于是到了新住处，新住处的寂静裹着柔软的被褥，竟让他沾着枕头就睡了过去，连梦都来得轻浅。

窗外的天渐渐沉成墨色，手机铃声突然划破静谧。舒翊揉着惺忪的眼摸过手机，屏幕上“陈圆”两个字亮着暖光。他清了清沙哑的嗓子，接通电话：“喂，妹妹，怎么了？”

“翊哥！”陈圆的声音像裹了糖的跳跳糖，蹦着欢快的调子，“我们现在去接你开派对，你睡醒没呀？”

舒翊指尖蹭过微凉的屏幕，唇角不自觉弯了弯：“来吧，我等着。”

十五分钟的等待刚过，手机屏幕便亮起陈圆的消息。舒翊随手将充电器塞进背包，脚步轻快地冲下楼，暮色里那辆车正闪着示廓灯，副驾座位空着，只有陈圆单手搭在方向盘上笑。“派对在哪里？”他拉开车门时，晚风裹着笑意撞进车里。

“去了就知道——是朋友们一起给你凑的派对，保证比你想象中还好玩。”陈圆踩下油门，车窗外的街景渐渐从繁华商圈过渡到静谧的住宅区，最后停在一栋爬满常春藤的美式小楼前。暖黄的灯光从落地窗里漫出来，衬得奶白色的外墙格外精致。

推开门时，屋内却出奇地安静。水晶吊灯悬在空旷的客厅中央，茶几上摆着未拆封的气球和零食，却不见半个人影。舒翊正低头打量，转身往厨房方向走的瞬间，“嘭”的一声轻响突然炸开——彩色纸屑像碎星般在空中飞舞，几道身影从沙发后、门廊边涌出来，陈圆早已混在其中，和朋友们一起扬着嗓子喊：“欢迎！”

舒翊被这突如其来的热闹惊得往后退了半步，下一秒，心口就被暖意填得满满当当。他抬手揉了揉发烫的耳垂，眉眼弯成月牙：“你们也太会藏了，谢谢你们。”

最先迎上来的是个金发蓝眼的男生，浅灰色卫衣下是挺拔的身形，他大大方方地给了舒翊一个拥抱，声音带着美式英语特有的轻快：“Hey, buddy! I'm William. Welcome to New York!”（嘿，兄弟！我叫威廉，欢迎来到纽约！）

“Thank you.”舒翊笑着回抱，还没来得及多说，一道清脆的女声就插了进来。穿碎花裙的女生睁着圆溜溜的蓝眼睛，双手捂在胸口，语气里满是惊叹：“Oh my god, you're so pretty!”（哦买嘎，你真漂亮！）

舒翊愣住了，下意识“啊？”了一声，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手纠正：“I'm a boy. It should be 'handsome'.”（我是男生，应该是“帅气”。）

女生闻言笑出了两个小梨涡，伸手递过一杯冒着气泡的柠檬水：“Right, you're a boy. But you're really pretty. By the way, I'm Emily. Welcome!”（对，你是男生，但是你很漂亮。还有，我叫艾米丽，欢迎你！）舒翊接过杯子，指尖触到冰凉的杯壁，尽管对“漂亮”这个形容还有些别扭，还是轻声道了谢。

最后走过来的是个中国男生，身形格外高大，黑色运动T恤下能清晰看到手臂上紧实的肌肉线条。他抬手拍了拍舒翊的肩膀，力道温和却带着力量：“欢迎，我叫云煜宸。”

舒翊仰头看他，眼睛瞬间睁大——自己站在云煜宸身边，竟像个没长开的孩子，对方的肩膀几乎比他宽出一半。“哇，你也太壮了吧！”他忍不住感叹，目光落在对方线条分明的手臂上。

云煜宸被他直白的反应逗笑，指了指墙角放着的健身包：“平时没事就喜欢泡在健身房，你要是感兴趣，下次可以一起练。”

舒翊眼睛一亮，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胳膊上还不算明显的肌肉线条，立刻点头：“可以啊！我正觉得自己的肌肉太少了，想练得更结实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