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球花谢了第一茬时，苏砚收到了画廊的续约合同。他拿着合同站在客厅中央，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顾深正在厨房给他泡新到的碧螺春，茶香混着洗草莓的水声漫过来。
“画廊想把《光隙》做成限量版画。”苏砚把合同放在茶几上，看着顾深端着茶杯走过来，杯沿还沾着片小小的茶叶，“他们说……这幅画里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顾深把茶杯放在合同旁，指尖避开纸张上的签名栏：“你想答应吗？”他的目光落在画稿的复印件上，那片最柔和的光晕里，藏着他悄悄补过的三层过渡色，连苏砚都没发现。
“想。”苏砚拿起茶杯抿了口，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但我想加个条件，版画的右下角要留块空白，我想手写一行字。”
顾深的睫毛颤了颤：“写什么？”
“‘赠无风的角落’。”苏砚看着他，眼里的光比窗外的阳光还亮，“可以吗？”
顾深转身去拿草莓的手顿在半空，冰箱的嗡鸣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他背对着苏砚，声音低得像怕被风吹散：“你早就知道……”
“知道你在画里藏了心事。”苏砚打断他，走到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知道速写本里的每笔都藏着温柔，知道阳台的花永远朝着我开，知道你总在深夜帮我关窗时，站在门口看很久。”
草莓滚落的轻响打破了沉默。顾深弯腰去捡，手指却被苏砚轻轻握住。他的掌心很烫，带着紧张的微颤，像揣着团不敢点燃的火。
“顾深，”苏砚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你的温柔太明显了，像光隙里的尘埃，看着散落，其实早就铺满了整个屋子。”
那天下午，两人坐在沙发上整理画稿。苏砚翻到去年冬天的速写，画的是飘雪的窗景，窗台上放着杯没喝完的茶，杯沿结着层薄冰。旁边有行小字：“今天他咳嗽了三次，明天要记得煮姜茶。”
“你连这个都记？”苏砚的指尖划过字迹，心里像被温水泡过，又酸又软。
“怕忘了。”顾深的耳尖红透，却没移开目光，“你的事，我不想忘。”
傍晚散步时，他们走到了第一次见面的画材店。老板正在门口摆新到的颜料，看见他们就笑着挥手：“小苏，你上次说的那支银笔，你朋友早就帮你订啦，说要等你画展成功才给你。”
苏砚转头看向顾深，发现他正低头踢着路边的石子，侧脸被夕阳染成暖橙色。原来那支笔不是碰巧买到，是他从半年前就开始准备的礼物。
回家的路上，路灯次第亮起。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在地面上慢慢靠近，最后重叠在一起。苏砚忽然想起顾深说过的话，说自己是追光的尘埃，可此刻他觉得，他们更像两缕终于相遇的光，在彼此的缝隙里，暖成了永不熄灭的烟火。
走到楼下时，顾深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拿出个小小的钥匙扣，是用画室的废木料刻的小画笔，上面刻着“光隙”两个字。“给你的。”他把钥匙扣塞进苏砚手里，指尖相触的瞬间，像有电流窜过，“以后……你的画，你的生活，能不能都让我参与？”
苏砚握紧那枚温热的钥匙扣，抬头时，看见顾深眼里的光比星光还亮。他笑着点头，把钥匙扣挂在自己的画筒上，叮当的轻响里，藏着两个灵魂终于重叠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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