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厅里的吊扇慢悠悠地转着，扬起细小的灰尘在光柱里跳舞。
警方代表清了清嗓子，将一份文件拍在桌上："经过调查，我们确定拍卖会当晚的毁画者是魏伊宁，现为市美术学院大四学生。"
台下立刻响起一片议论声。
"学生？她有什么动机？"
"我看是想出名想疯了吧！"
"警方怎么不直接抓起来？"
警方代表等议论声小了些，继续说道："据我们了解，魏伊宁曾是陈默的学生。但我们目前没有找到她的作案证据，也无法确认她的动机。"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全场，"如果魏伊宁女士在场，我们希望你能站出来，说说事情的真相。否则，我们只能按破坏公物罪立案调查。到时候无论如何，你都拿不到原来的那幅真画。"
这话像颗石子投入油锅，台下顿时炸开了锅。
"这不明摆着逼人现身吗？"
"我看就是没证据，想套话吧。"
"要是真被冤枉了，现在站出来才好啊。"
秦馥卿的目光始终没离开后门的阴影。
魏伊宁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就在这时，邵总忽然嗤笑一声："我看啊，就是那学生想碰瓷陈默大师。年轻人心术不正，画得再像也成不了气候。"
这话像根针，狠狠刺中了魏伊宁。
她猛地从阴影里走出来，"我没有碰瓷！"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
"《梦中的家》本来就是我画的！"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这个脸色苍白的女孩身上。
"你说画是你的，有什么证据？"邵总挑眉，语气里满是不屑。
魏伊宁深吸一口气，走到会场中央的展示台前，指着那幅被粉碎后又神秘出现的画："这里，"她指着画中那朵不起眼的小野花，"用的是木炭灰混合亚麻籽油，还有这些黑色栏杆都是木炭灰，陈默老师说用的是进口铅笔，他在撒谎！"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真的假的？"
"用木炭灰画画？这也太......"
"可是之前鉴定的时候，那进口铅笔不也是重要标准吗？"
警方代表适时递上检测报告："经过专业机构鉴定，陈默房间中的所有画作均只有进口铅笔成分，而所有展出画作中，有进口铅笔和木炭灰两种成分。"
也就是说，是陈默在原来的画作上重新用进口铅笔涂抹了一遍，以此来证实自己所说非虚。
魏伊宁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我外婆去世那天，我画完了这幅画。这是我梦中的家。"她哽咽着，"我不明白，为什么他在我的画上添了毫无意义的几笔，就能被别人说是艺术品。"
"而我，"魏伊宁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字字清晰，“只能永远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学生…”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秦馥卿看到王姐偷偷抹了把眼泪，张弛攥紧了拳头，连一向冷静的陈婧总监都红了眼眶。
白肆站在她身边，看见了她眼里清晰的情绪，那是一种混杂着愤怒和怜悯的复杂神色。
他转过头去，看着那个瘦但不弱的身影，轻轻说了句："她很勇敢。"
秦馥卿点点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邵总忽然站起身，走到展示台前仔细看了看原画，又看了看魏伊宁，嗤笑道："之前没仔细看，现在突然觉得这画也没什么艺术价值。"
他转身就走，"这种学生涂鸦，我才不稀罕。"
他的话像盆冷水，浇灭了现场刚刚涌起的温情。
魏伊宁的脸色变得惨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邵总留步。"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正缓缓站起身，他是国内著名的美术评论家周崇颐，周老先生。
"这画我要了。"周老先生看着魏伊宁，眼神里满是欣赏，"小姑娘，你的画里有温度，比那些冷冰冰的技巧值钱多了。"
魏伊宁愣住了，眼泪再次涌了上来，这次却是感动的泪。
警方的人上前："魏伊宁女士，麻烦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魏伊宁点点头，临走前深深地看了眼那幅画，像是在和过去的自己告别。
周老先生忽然开口："等你事情了结，要是还想画画，来找我。"他递过一张名片，"我的画廊给你留个位置。"
魏伊宁接过名片，泪水模糊了视线，却用力点了点头。
宾客们渐渐散去，会议室里只剩下市局的几个警员和酒店的几个负责人。
曲惟念作为表面上是警察局的法医，也参与了此次情况说明会。
她拍了拍秦馥卿的肩膀："走吧，去吃火锅陪我们庆祝一下。"
秦馥卿摇摇头："不了，除了你之外，市局的人我都不认识。"
曲惟念撇了撇嘴，“好吧。”然后转身，挥手，离开，一气呵成。
"刚刚那个女生是你朋友吗？"白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秦馥卿转过身，看到他手里拿着两杯热拿铁："刚让服务生做的。"
“谢谢。”秦馥卿接过其中一杯热拿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不是更喜欢喝黑咖啡吗？”
白肆指尖缩了缩，下意识撇开眼睛，“今天很累，太晚了，要早点休息。”
秦馥卿轻笑出声，黑咖啡和拿铁的提神效果不相上下，但她还是给面子的没有开口。
随即转移话题，“是我的朋友。我和她初中开始就同校，不过因为职业差别太大，日常除了吐槽也没听聊过工作。”
她状作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就算她跟我说了我也听不懂。她是法医，人体什么的，我完全搞不明白。”
秦馥卿低头微微笑了笑，“我倒是没想到今天她也会来。”
白肆只是点了点头，没说话。
两人并肩站在窗前，沉默地喝着热可可，看着魏伊宁坐上警车的背影。
夕阳的余晖洒在女孩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像幅温暖的油画。
"她会好起来的。"白肆忽然说。
秦馥卿点头："嗯，周老先生眼光很准。"
白肆看着她，淡灰色的眼眸在暮色中也暖了一些："明天......'阳光的回响'亲子活动，你还去吗？"
"当然。"秦馥卿笑了，"说好要给孩子们做饼干的。"
白肆的嘴角也微微上扬："我会去看看。"
“冰山”会消融吗？
秦馥卿不知道。
但这一刻，她第一次想把面前这个人当做朋友来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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