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解赵知府及其党羽回府衙时,天已破晓。晨曦穿透云层,将常州府的街巷染成一片金红,林月望着陆绎被晨光勾勒的侧脸,他肩头的血迹在新换的衣袍上洇开一小片暗红,却挺直了脊背,目光锐利如旧。
陆绎“这些盐引和账册,足够让赵知府伏法了。”
陆绎将证物交给锦衣卫百户,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陆绎“即刻快马送往京城,交由刑部和都察院会审。”
“是!”百户领命,转身时又道,“大人,您的伤……”
陆绎“不碍事。”
陆绎摆摆手,转而看向林月陆绎“去看看王氏吧,她该放心了。”
王氏住的客栈就在府衙附近,听闻赵知府被擒,她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在门口等了许久。见陆绎和林月走来,她扑通一声跪下,泪水涟涟:“多谢大人为我夫君报仇,多谢林姑娘救命之恩!”
林月连忙扶起她,伸手探了探孩子的脉搏,温声道林月“孩子安稳得很,你放宽心。等案子结了,就带着孩子找个安稳地方过日子吧。”
王氏连连点头,将孩子抱得更紧了些:“我记下了,这辈子都忘不了二位的恩情。”
回到府衙,陆绎便开始处理后续事宜。李嵩虽参与私盐案,但已遭灭口,陆绎上奏时,只如实陈述其罪,未加苛责。张万霖罪证确凿,被判秋后问斩。至于那些被牵扯出的小吏,或贬或罚,也算给了常州府百姓一个交代。
忙完这一切,已是三日后。陆绎难得有了空闲,坐在书房里翻看卷宗,林月端着药碗走进来,见他又在蹙眉思索,便轻手轻脚地将碗放在桌上。
林月“还在想严党的事?”
她轻声问。
陆绎抬眸,接过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味在舌尖蔓延陆绎“赵知府背后的严党势力,远比我们查到的更深。此案虽结,但恐怕会引来他们的报复。”
“林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林月学着他前些日子的语气,从袖中摸出一小包糖块递过去林月“你说过,查了就不会半途而废。”
陆绎看着她掌心的糖块,忽然笑了。那笑容极淡,却像春风拂过冰封的湖面,漾开细碎的暖意陆绎“你倒是学得快。”
他拿起一块糖放进嘴里,甜味驱散了药苦,也冲淡了眉宇间的凝重陆绎“说起来,还有件事没兑现。”
他站起身魏无羡“走吧,去买桂花糕。”
常州府最有名的糕饼铺在南街,两人刚走到门口,就见掌柜的笑脸相迎:“客官里边请!今日新出炉的桂花糕,香甜软糯,要不要来点?”
陆绎让掌柜的包了两大盒,又额外要了些杏仁酥。林月看着他认真挑选的样子,忽然想起刚见面时他冷硬的模样,忍不住弯了弯唇。
陆绎“在笑什么?”
陆绎回头,恰好撞见她眼里的笑意。
林月“没什么。”
林月接过他递来的桂花糕,咬了一口,清甜的桂花香在唇齿间散开林月“就是觉得,这桂花糕确实好吃。”
陆绎看着她满足的侧脸,阳光落在她发间,像撒了把碎金。他忽然想起在密室里,她握着刀挡在自己身前的样子,明明怕得手抖,却硬是没退后半步。
陆绎“林月,”
他开口,声音比平日低沉些陆绎“此次多谢你。”
林月咽下糕点,抬头看他林月“我们不是说好了,并肩同行吗?”
四目相对,空气里仿佛有桂花的甜香在悄然弥漫。陆绎的目光落在她沾了点糕粉的唇角,喉结微动,却只是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那点粉末。
指尖的温度微凉,林月却觉得脸颊有些发烫,连忙转过头去看街上的行人。
陆绎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他拎起糕点盒,与她并肩走着,没有再说话,却有一种无声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流淌。
回到府衙时,锦衣卫百户匆匆来报,说京城来了密信。陆绎拆开一看,脸色微变。
林月“怎么了?”
林月察觉到他的异样。
陆绎“严党在朝中发难,说我越权办案,要将我调回京城受审。”
陆绎将密信捏在手中,指节泛白陆绎“这是想在京城对我下手。”
林月心头一紧林月“那怎么办?我们不能回去送死!”
陆绎“回去是必然的。”
陆绎深吸一口气,眼神却异常坚定陆绎“但回去之前,我要把赵知府案的所有证据备份,交给能信任的人。只要证据在,他们就不敢太放肆。”
他看向林月,目光复杂#陆绎“此次回京,凶险难料。你不必跟我去,我会派人送你回苏州,那里……”
林月“我不回去。”
林月打断他,语气异常坚决林月“从柳溪镇盐行到西郊仓库,我都跟过来了,现在怎么可能临阵脱逃?你说过要并肩同行的,难道不算数了?”
陆绎看着她清澈而坚定的眼睛,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良久,他才缓缓点头,声音带着一丝沙哑魏无羡“算数。”
那就一起回京城。
无论前路有多少刀光剑影,他都会护着她,如同她一次次在他受伤时,固执地守在他身边一样。
几日后,常州府的事尘埃落定。陆绎带着林月,以及整理好的案宗证据,踏上了前往京城的路。马车驶离常州府时,林月掀开窗帘,看见街上的百姓夹道相送,有人举着“青天”的牌匾,有人捧着刚出炉的热馒头往车里塞。
林月“你看,他们都记着你的好。”
林月将一个还带着温度的馒头递给陆绎。
陆绎接过馒头,看着窗外的人群,沉默片刻,道陆绎“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马车辘辘,驶向遥远的京城。前路纵有风雨,纵有迷雾,但只要身边有彼此,便有了踏破荆棘的勇气。林月看着陆绎的侧脸,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念头:或许这场穿越,不仅仅是为了完成任务,更是为了遇见身边这个人。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心,仿佛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京城,我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