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绎终究是把那棵桂花树栽了下去。
就在陆府后院那片闲置的空地上，他亲自挥着锄头翻土，林月蹲在旁边捡石子，时不时递过水壶。初秋的阳光不烈，洒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倒比前院那些雕梁画栋更有生气。
林月“你说它能活吗？”
林月戳了戳树苗纤细的枝干，像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陆绎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目光落在她发间那支桂花簪上——自那日起，她便日日戴着陆绎“我让人从江南选的上好树苗，只要你按时浇水，明年此时定能闻到花香。”
林月便真的日日惦记着那棵桂花树。晨起煎药时会绕到后院看一眼，傍晚整理药材时也会搬个小凳坐在旁边，有时还会对着树苗絮絮叨叨，说今日药房新到了什么药材，说街上的糖画师傅换了花样，说陆绎审案回来时眉头又皱了几分。
陆绎每次撞见，都只是靠在月亮门边静静听着，嘴角噙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
转眼到了深冬，第一场雪落下来时，林月正在药房配药，忽然听见后院传来响动。她披了件厚披风跑出去，见陆绎正站在桂花树下，手里拿着块油布，小心翼翼地往树干上裹。
林月“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不多穿点？”
林月快步走过去，把披风解下来搭在他肩上，指尖触到他耳尖，冻得冰凉。
陆绎“怕它受不住冻。”
陆绎低头看着她呵出的白气，伸手将她冻得发红的手拢在掌心魏无羡“今日审结了常州府余下的几个小吏，牵连出当年陷害父亲的旧案线索，或许用不了多久，就能还他清白了。”
林月眼睛一亮陆绎“那太好了！”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袖传过来，暖得她心里发颤。她忽然想起刚认识他时，他总是冷着脸，眼神锐利得像出鞘的刀，谁能想到，这样的人会为一棵树苗裹油布，会把她的手揣在自己掌心焐着。
开春后，桂花树果然抽出了新芽。林月欢喜得不行，拉着陆绎去看，指着那点嫩绿色说林月“你看，它活了！”
陆绎看着她雀跃的样子，忽然道：，陆绎“下月初三，我休沐。”
林月“嗯？”
林月没反应过来。
陆绎“带你去逛庙会。”
他说得有些不自然，目光移向别处陆绎“听说有卖糖桂花的。”
林月愣了愣，随即笑开了花林月“好啊。”
庙会那日人潮涌动，林月换了身水绿色的衣裙，头上依旧簪着那支桂花簪。陆绎穿着常服，跟在她身边，时不时伸手护着她，免得被往来的人撞到。
她在糖画摊前停住脚步，指着转盘上的桂花图案林月“我要那个。”
陆绎付了钱，看着师傅用融化的糖液画出一朵金灿灿的桂花，递到她手里。她咬了一口，甜丝丝的，眉眼弯成了月牙林月“比我做的桂花糕还甜。”
走到猜谜摊前，林月被一条谜语难住了林月“‘莫等无花空折枝’，打一药材名。”
陆绎在她耳边低语陆绎“当归。”
林月恍然大悟，赢了一盏兔子灯。提着灯笼往前走时，她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他林月“你以前……常来这种地方吗？”
他摇了摇头陆绎“以前要么在北镇抚司当值，要么在府中看书，没功夫来。”
林月“那以后，我常陪你来。”
林月晃了晃手里的兔子灯，烛光在她眼里跳动林月“等我们的桂花树开花了，我摘了花来做糖桂花，做桂花糕，做桂花酿，到时候请徐阁老他们来尝尝。”
陆绎看着她，郑重地点头陆绎“好。”
回去的路上，月光洒在青石板路上，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林月忽然停下脚步，从袖中摸出个小纸包，递到他面前林月“给你的。”
是几块桂花糕，用新收的桂花做的，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陆绎接过来，拿出一块放进嘴里，清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眼神认真得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陆绎“林月，”
他开口，声音在夜色里格外清晰魏无羡“下个月，我想请徐阁老做媒。”
林月怔住了，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手里的兔子灯晃了晃，烛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
陆绎“我知道你不是寻常女子，”
陆绎继续说，语气带着一丝紧张陆绎“你聪慧，勇敢，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鲜活。我……”
他话没说完，就被林月踮起脚尖抱住了。
林月“我愿意。”
她把脸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带着哭腔，又带着笑林月“陆绎，我愿意。”
他身体一僵，随即用手臂紧紧回抱住她，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一下，又一下，敲在寂静的夜里，也敲在两个紧紧相依的心上。
桂花树下的新芽一天天舒展，转眼又是一年初秋。陆府后院的桂花全开了，金灿灿的，香飘满院。林月正站在树下摘桂花，陆绎走过来，从身后轻轻环住她的腰。
陆绎“小心些，别摔着。”
林月“你看这花多好，够做一坛子桂花酿了。”
林月转过身，手里捧着一把桂花，往他鼻尖凑了凑林月“香不香？”
他没说话，低头吻住了她，带着桂花的甜香。
风吹过，桂花簌簌落下，落在他们的发间、肩头，像一场温柔的雨。
林月忽然想起那个冰冷的系统提示音，想起穿越而来的初衷，那些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她现在拥有的，是触手可及的温暖，是身边这个会为她摘桂花、会为她焐手的人，是一院子的桂花香，和往后漫长岁月里，数不尽的桂花糕。
或许，这才是命运最好的馈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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