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

文艺汇演的彩排在礼堂后台掀起一阵忙碌的风。蒋丹晨穿着合唱队的蓝色演出服，手里捏着歌词页，指尖因为紧张微微发潮。第三排的和声总在转调时出偏差，她侧耳听着钢琴伴奏，额角渗出细汗。

“气息沉下去，想象声音从丹田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云天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侧幕条旁，手里拿着个保温杯，作训服的袖口沾着点机油——看这样子，大概是刚从装备场过来。

蒋丹晨回头时，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他眼里没有看热闹的戏谑，只有稳稳的鼓励，像在训练场上传来的“稳住”口令。她深吸一口气，跟着钢琴重新起调，这次的和声总算流畅起来。

“休息时喝口这个。”他走过来，把保温杯递过来，杯壁还温着。拧开盖子，里面是加了蜂蜜的胖大海水，清润的甜香漫出来。“上次听你练歌嗓子有点哑，让炊事班老王煮的。”

蒋丹晨捧着杯子喝了一口，暖意从喉咙一直淌到心里。她想起上次练歌结束，自己确实在走廊里咳嗽了两声，当时周围乱糟糟的，没想到他会注意到。

“你怎么来了？”她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水渍。

“路过礼堂，听见有人跑调跑得挺有特点。”他故意板着脸，嘴角却偷偷往上翘，“过来看看是不是我们通信连的‘技术尖子’在拖后腿。”

蒋丹晨被他逗笑，刚才的紧张感散了大半。“明明是钢琴伴奏快了半拍。”她小声反驳，却忍不住把歌词页往他那边递了递，“你看这处转调，是不是太难了？”

云天耀低头看着歌词，指尖在“强军战歌”的标题上轻轻点了点：“不难，就是换气的节点没找对。你调试电台时怎么抓信号频率的，就怎么找气口。”他忽然清了清嗓子，低声哼起那段旋律，“你听，这里要像跳频通信那样，短促有力，转调时留半秒缓冲……”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像电台里最清晰的中波信号，稳稳地落在节拍上。蒋丹晨跟着他的调子轻轻唱，原本总卡壳的地方忽然顺了，像打通了某个堵塞的信道。

“原来还能这么理解。”她惊讶地抬头，正好撞进他含笑的眼里。

“战术思维嘛，通用于一切需要节奏的事。”他把保温杯盖好递回去，“晚上演出别紧张，就当台下都是你的通信设备。”

排练继续时，蒋丹晨总觉得侧幕条的方向有束目光。偶尔瞥过去，能看见云天耀靠在墙边，手里拿着本装备手册，却没怎么翻，视线明明灭灭地落在她身上，像在监测信号强度。

傍晚化妆时，同队的女兵小张突然撞了撞她的胳膊：“哎，你看台下第三排，云参谋是不是在那？”

蒋丹晨透过镜子往台下看，果然见云天耀坐在最中间的位置，穿着熨得笔挺的常服，军帽放在膝盖上，面前摆着瓶矿泉水，正抬头往后台方向望。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像被抓包的新兵，慌忙低下头，耳根却悄悄红了。

演出开始后，聚光灯打在脸上时，蒋丹晨反而不紧张了。她望着台下那片模糊的光影，总能精准地找到那道熟悉的目光。唱到“听党指挥，能打胜仗”时，她看见云天耀跟着节奏轻轻点头，眼神亮得像夜间训练的信号灯。

合唱结束谢幕时，她往台下鞠躬，余光瞥见云天耀站起身鼓掌，手掌拍得比谁都响，脸上的笑意比聚光灯还亮。

后台卸妆时，小张举着手机跑过来：“丹晨你看，刚才有人拍到云参谋了，这眼神也太明显了吧！”

照片里，云天耀望着舞台的方向，嘴角噙着笑，眼里的专注藏不住。蒋丹晨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把手机推回去：“别瞎说，他是来看集体节目。”

话虽如此，心里却像被调对了频率的电台，嗡嗡地透着暖意。

走出礼堂时，晚风带着草木的清香吹过来。云天耀站在台阶下等她，手里拿着件叠好的作训服外套。“晚上凉，披上。”

蒋丹晨接过外套，上面还带着他身上淡淡的气息，她披在肩上，正好遮住发烫的耳朵。“你怎么还没走？”

“等你啊。”他说得自然，仿佛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刚才唱得很好，尤其是二声部的和声，比调试电台还精准。”

“那是你教得好。”她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声音轻得像耳语。

两人沿着营区的路慢慢走，路灯把影子拉得忽长忽短。路过训练场时，白天无人机训练的痕迹还在，草地上留着螺旋桨扫过的浅痕。

“下周四是我的生日。”蒋丹晨忽然停下脚步，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我妈寄了些家乡的点心，晚上……要不要来尝尝？”

云天耀显然没料到她会主动开口，愣了两秒才用力点头，眼里的光像突然亮起的探照灯：“好！需要我带什么吗？酒？还是饮料？”

“不用，”她笑了，“有你上次说的可乐就行。”

他也笑起来，挠了挠头：“保证管够。”

回到宿舍，蒋丹晨把披在肩上的外套叠好，闻到上面混着阳光和草木的味道。她翻开笔记本，在之前的字迹下面添了一行：“原来双向奔赴的信号，是这样清晰。”

窗外的月亮很圆，透过窗棂落在书页上，像个温柔的句号。蒋丹晨想起云天耀刚才点头时用力的样子，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下周四的生日，好像已经开始倒计时了。她想着，把笔记本放进抽屉，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枚铜线发报机模型，红星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