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篇

秋雨连下了三天，库房角落的旧电缆开始返潮。蒋丹晨蹲在地上整理标签，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发报机的“滴滴”声，节奏急促，像是在呼叫。

她跑出库房时，正撞见云天耀举着伞站在通信塔下，手里攥着张被雨水洇湿的报文。“省军区临时调阅去年跨区演习的通信日志，”他把报文递过来，指腹在“蒋丹晨”三个字上反复蹭了蹭，“档案室说原件在你这儿存档。”

蒋丹晨转身回库房翻找，在铁皮柜最底层摸到个硬壳本。翻开时，掉出张夹在里面的照片——是演习时拍的，她正蹲在泥里接电缆，云天耀站在旁边给她举着防雨布，帽檐的水顺着下巴滴进她的衣领，两人却都笑得眯起眼。

“找到了。”她把日志递给他，照片被悄悄塞回口袋时，指尖触到片冰凉——是上次他串在金属链上的硅胶珠，不知何时松了颗，正卡在链扣缝隙里。

云天耀接过日志，目光在她手腕上顿了顿：“珠子松了？”他伸手想帮她取下，却被一阵风卷着雨打湿了袖口，“晚上我拿工具给你修，器材室新到了专用的微型螺丝刀。”

傍晚雨停时，蒋丹晨去器材室送报表，远远看见云天耀正和个穿便装的姑娘说话。那姑娘递给他个纸包，他接过来时笑了笑，手指在纸包上敲了两下，是“收到”的摩尔斯电码节奏。

她脚步顿了顿，想起小张说过，云参谋的妹妹这两天来营区探亲。可那纸包的尺寸，看着像她上次在镇上商店里看中的那套进口焊锡——当时她随口说精度高，适合调试微型电台，云天耀在旁边听着，没说话。

晚饭时，蒋丹晨端着餐盘经过通信值班室，听见里面传来金属碰撞声。推开门，看见云天耀正趴在桌上拆那套焊锡，旁边放着她那条松了珠的手链。

“你妹妹送的？”她把餐盘放在桌上，目光落在包装纸上——确实是镇上那家店的logo。

他手里的螺丝刀顿了下，忽然笑了：“上周托她在市里找的，镇上那家店的货不全。”他拿起颗新的硅胶珠，比原来的略小些，“这个型号更贴合链条，不会再松了。”

窗外的月光刚好照在焊锡盒上，映出里面整齐排列的锡丝，每根都被剪成了她常用的长度。蒋丹晨忽然想起早上他攥着报文的样子，指腹反复蹭过她名字的力道，原来早就在这些细微处，藏好了答案。

“日志里夹的照片，”云天耀忽然开口，手里的螺丝刀正小心翼翼地穿过链孔，“我找了三天，以为丢在演习场了。”

蒋丹晨没说话，只是伸手按住他握螺丝刀的手。两人的影子被台灯投在墙上，像通信链路图里那两个紧紧相连的圆点。金属链修好的瞬间，那颗松过的硅胶珠在灯光下泛着光，像个被细心呵护过的小秘密。

“明天有雨，”她轻声说，“你的旧手表该换防水圈了。”

云天耀抬头时，眼里的笑意漫出来，和月光混在一起：“早就让器材室订了，和你的手链配件一起到的。”

值班室的灯光亮到很晚，发报机偶尔发出一两声轻响，像在回应窗外渐起的风声。蒋丹晨看着他给手表换防水圈的样子，忽然觉得所谓的安心，就是你在意的细节，总有人比你更先一步放在心上，像调试到最佳状态的信号，清晰、稳定，且无需多言。

她把修好的手链戴回手腕，金属链轻碰桌面，发出“嗒”的一声，像在说“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