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前的最后一次合练定在清晨,薄雾裹着寒意,缠在通信塔的天线上。蒋丹晨检查完卫星终端,转身时看见云天耀正蹲在短波电台旁,手里捏着根细铜丝,小心翼翼地调整接口——那是她昨天调试时不小心弄松的,当时只随口提了句“有点接触不良”。
“省着点用你那套‘万能铜丝’,”她走过去踢踢他的军靴,“器材室新到了镀金接口,下午我去领。”
云天耀抬头时,睫毛上沾着的雾珠落下来,正滴在电台的刻度盘上:“这铜丝是去年演习时,你帮我接电缆剩下的,”他捏着铜丝晃了晃,阳光下泛着旧旧的光,“比新接口顺手。”
合练到正午,短波突然收到一组陌生信号,频率接近军用加密波段。云天耀立刻戴上耳机监听,眉头渐渐皱起:“像是民用设备改装的,有干扰风险。”他转身往控制台走,步伐比平时快了半拍,“我去查信号源,你守着主信道别断。”
蒋丹晨看着他消失在雾里的背影,忽然想起上周他熬夜画的干扰排除预案,边角处写着“丹晨:重点看37.5MHz频段,这里是你的强项”。她伸手摸了摸手腕上的金属链,硅胶珠在阳光下泛着柔光,像他总在细节里藏好的支撑。
中午休息时,小张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蒋参谋,刚才看见云参谋在山坡上跟个穿工装的人吵架,好像是……是地方通信公司的,说咱们的设备占了他们的频段。”
蒋丹晨心里咯噔一下。前阵子地方确实来协调过频段使用,当时是云天耀去对接的,回来只说“都谈妥了”。她抓起对讲机想呼叫,却听见远处传来熟悉的摩尔斯电码——两短一长,是“安全”的意思。
等云天耀回来时,作训服的肘部沾着草渍,手里却捧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块电路板:“地方施工队私改了设备参数,这是他们的废板,上面有改造痕迹,正好给新兵当反面教材。”他顿了顿,像是怕她担心,“没吵,就是跟他们技术员较了较电路原理,他服了。”
蒋丹晨盯着他肘部的草渍没说话,伸手去掀他的袖子——果然有块擦伤,渗着点血珠。她转身就往卫生队走,被他一把拉住:“别去,我兜里有碘伏,是你上次给我的,说通信兵得随身带。”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药瓶,标签上的字迹被磨得模糊,却能认出是她的笔迹——当时怕他分不清碘伏和酒精,特意写了“擦伤口,别碰电台”。蒋丹晨抢过药瓶,拽着他蹲到塔下,棉签蘸着碘伏碰到伤口时,他下意识缩了下,却盯着她手腕的金属链笑:“你看,链子里的硅胶珠真没刮到设备。”
下午的战术推演会上,营长突然提起频段纠纷:“地方公司刚才来电话,说云参谋不仅没为难他们,还帮着指出了设备隐患,人家特意送了面锦旗。”
蒋丹晨抬头时,正撞见云天耀往她这边看,眼里的笑意藏不住。散会后,他在走廊拦住她,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金属夹子:“用你上次说的镀金料做的,夹在链扣上,防止硅胶珠再松。”
夹子扣上的瞬间,金属链发出清脆的响,像一组确认信号。蒋丹晨忽然想起早上他用旧铜丝修电台的样子,原来所谓的“顺手”,不过是把和她有关的一切,都磨成了习惯里的妥帖。
“晚上加练?”她晃了晃手腕,金属链在灯下闪着光。
云天耀从背后拿出两套新绘制的信道图,上面用红笔标着相同的标记:“早画好了,你的那套,我加了备用频率。”
暮色漫过通信塔,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蒋丹晨看着图上重叠的标记,忽然明白,好的并肩从不是各自逞强,而是他懂你的软肋,你知他的牵挂,像这永远校准的频率,哪怕有干扰,也总能在默契里,稳稳地接住彼此的信号。
她把信道图折好放进包里,指尖划过他手肘的纱布:“明天换药,我盯着。”
他笑着点头,眼里的光比走廊的灯还亮:“收到,保证服从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