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室的晨光漫过图纸时，蒋丹晨正对着屏幕标注演练流程，身后忽然传来敲门声。通信连连长陪着个穿作训服的男人走进来，肩上的星徽比云天耀多一颗。
“丹晨，介绍下，”连长拍那男人的肩，“刚从总部调来的技术参谋，陆则宇，专攻加密通信的，这次演练来当观察员。”
陆则宇伸手时，指尖在晨光里泛着干净的冷白：“早就听说蒋工的‘古法新用’方案，在总部都传开了，特意申请来取取经。”他的目光落在屏幕上，精准地指出某个跳频参数，“这里的动态调整阈值，是不是可以结合实时信道干扰值再优化？”
蒋丹晨愣了下，这正是她和云天耀昨晚争论到半夜的点。她抬头时，正撞见陆则宇眼里的笑意，像对某种默契的了然。
云天耀捏着刚煮好的红糖姜枣茶走进来，脚步在门口顿了顿。陆则宇已经自然地拉过椅子坐在蒋丹晨旁边，两人头凑在一起讨论参数，陆则宇递过的笔记本上，画着和他昨晚草稿惊人相似的优化模型。
“这位是？”陆则宇看向他，目光在他沾着油墨的指关节上停了半秒。
“我们连的技术骨干，云天耀。”连长随口介绍，“丹晨的老搭档。”
“搭档”两个字被说得很轻，云天耀却觉得像被发报机的电键硌了下。他把保温杯往蒋丹晨桌上放时，杯底和桌面碰撞的声儿有点闷，像摩尔斯电码里拖长的“嗒”。
陆则宇下午去库房看老发报机时，云天耀正在给机器上润滑油。铁皮盒里的纸条被蒋丹晨收进了抽屉，只剩那枚信号塔金属片还躺在工具箱上。
“这是用71型发报机的调谐杆磨的？”陆则宇拿起来看，指尖转着金属片，“工艺不错，就是抗腐蚀处理差点意思，海边潮气大，容易氧化。”他从随身包里掏出支小巧的防锈剂，“总部新配的，分子密度更高，试试？”
蒋丹晨正好走进来，接过防锈剂时笑了笑：“陆参谋连这都带？”
“搞技术的，总想着给装备多道保障。”陆则宇的视线掠过云天耀紧绷的下颌线，“就像人也需要备份方案，万一主信道出问题呢？”
云天耀忽然开口，手里的扳手转得飞快：“老发报机抗造，靠的不是添加剂，是实打实的金属底子。就像有些信号，不用备份也能穿透干扰。”他把拧好的螺丝帽弹进工具箱，发出清脆的“叮”声。
傍晚的演练协调会上，陆则宇展示了总部新配的便携式通信测试仪，屏幕上跳动的波形比蒋丹晨用的老款清晰三倍。“蒋工要是不介意，”他把仪器推过去，“明天演示用这个吧，数据可视化效果更好。”
蒋丹晨还没说话，云天耀忽然翻出个旧仪器箱，里面是他攒了半年的零件拼的测试仪，外壳磕掉块漆，屏幕却亮得很精神：“还是用这个吧，和老发报机的适配性更好。”他看向蒋丹晨，眼里的光有点急，“咱们昨晚试过的，稳定。”
陆则宇挑了挑眉，没再坚持。散会时，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蒋工，我带了本加密算法的外文专著，里面有段关于跳频历史的考证，可能对你方案里的‘古法’部分有帮助，晚点送你宿舍？”
蒋丹晨点头的瞬间，云天耀看见陆则宇口袋里露出半截书签，是片压平的杨絮，和昨晚落在值班室窗台上的那片一模一样。
回宿舍的路上，蒋丹晨发现云天耀走得格外快，影子在路灯下晃得厉害。她忽然想起早上那杯没怎么动的红糖姜枣茶，保温杯的余温大概早就散了。
“你那测试仪，”她开口时，云天耀猛地停下脚步，“真能比陆参谋的新仪器稳定？”
他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声音有点闷：“我再调调模块，保证……”
“云天耀，”蒋丹晨忽然笑了，从口袋里掏出那枚信号塔金属片，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知道摩尔斯电码里，‘干扰’怎么发吗？”
他愣了愣。
“长短长，短长短长。”她指尖在他手臂上轻轻敲着，“但好的信号，从来不怕干扰。”
晚风掀起她的发梢，有根碎发扫过云天耀的手背，像极了他第一次在笔记本上写下“搭档”两个字时，笔尖划过纸张的痒。他忽然攥紧了手，掌心的金属片硌着肉，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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