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篇

技术交流会的视频信号刚接通时，陆则宇的声音带着电流的微颤从音响里传出来。他穿着笔挺的作训服，背景是总部明亮的会议室，目光扫过屏幕上的图纸，最终落在蒋丹晨和云天耀身上。

“动态调谐模块的参数很关键，”陆则宇的手指在虚拟屏幕上点了点，“上次演练的数据我看过，抗干扰阈值还能再提五个百分点。”

云天耀把画好的模块图推到镜头前，笔尖指着其中一段曲线：“陆参谋，这里试过提升阈值，但会影响信号传输速度。比武要求的是稳定性优先，我们测过，现在这个数值刚好能平衡两者。”他的指腹在图纸上磨出浅浅的白痕，那是反复演算留下的印记。

蒋丹晨补充道：“而且这个参数是结合老发报机的硬件特性算的，强行调整反而会增加故障率。”她抬眼时，目光和云天耀在屏幕边缘轻轻碰了一下，像两股信号在同频点上稳稳交汇。

陆则宇沉默了几秒，忽然笑了：“你们倒是把这老古董吃透了。行，按你们的方案来。”他话锋一转，看向蒋丹晨，“对了，上次给你的抗腐蚀保护剂，效果怎么样？我托后勤再送几罐过去？”

“够用了，”蒋丹晨指了指桌角那罐还剩大半的保护剂，“天耀把所有金属部件都处理过了，连发报机的旋钮都擦得能照见人。”

云天耀的耳尖有点发烫，低头假装整理文件，却听见陆则宇说：“丹晨以前就爱较真，实验室的仪器擦得比镜子还亮。”他的语气里带着点怀念，“那时候我们一起做课题，她总说……”

“陆参谋，”云天耀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沉了些，“演示视频我们录好了，要不要现在看一下？”他不想听那些“以前”，就像调试信号时必须过滤掉的杂音。

视频里，老发报机的按键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敲击声清脆有力，屏幕上的波形图稳定得像一条平直的线。最后一个字符发送完毕时，蒋丹晨伸手按停了录屏键，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云天耀搭在桌边的手，两人都没动，直到画面定格。

陆则宇的目光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才说：“挺好。”他顿了顿，“比武那天我争取过去看看，现场给你们加油。”

视频挂断后，会议室里静了片刻。蒋丹晨忽然拿起那枚信号塔金属片，在指尖转了转：“他以前确实很厉害，不过……”她看向云天耀，眼里带着狡黠的笑，“没你会修保温杯。”

云天耀“噗嗤”笑出声，刚才那点紧绷感瞬间散了。他想起昨天给保温杯补漆的事，特意挑了和原漆最像的银灰色，虽然补痕还在，但至少看起来完整了。

“对了，”蒋丹晨从抽屉里拿出个小布包，“给你的。”里面是块磨得光滑的麂皮，边缘绣着个小小的信号塔图案，针脚有点歪歪扭扭。“擦机器用，比抹布软和，不容易刮花。”

他捏着那块麂皮，布料带着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点阳光晒过的暖香。他忽然想起新兵小李说的话，陆则宇看蒋丹晨的眼神，像他看老发报机——可他对发报机是珍惜，是想让它在自己手里重新发光，而不是怀念它过去的样子。

比武前一天，器材库的灯亮到后半夜。云天耀给老发报机做最后一次检查，蒋丹晨在旁边整理技术总结，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发报机偶尔的电流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安静的二重奏。

“紧张吗？”蒋丹晨忽然抬头。

“有点，”云天耀诚实地说，“怕掉链子。”

“不会的，”她走过来，帮他扶稳机器底座，“你调试的信号，从来没错过。”她的指尖落在他刚才拧过的螺丝上，确认已经拧紧，“就像你给我的信号，我也从来没错过。”

云天耀猛地抬头，撞进她清亮的眼睛里。那里没有犹豫，没有模糊，只有清晰的、笃定的光，像他亲手校准过的最佳频率。

窗外的月光顺着通信塔滑下来，在地上铺成一条银色的路。明天，这台老发报机就要带着他们共同的信号，奔赴赛场了。而有些藏在摩尔斯电码里的话，或许不用等太久，就能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