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篇

比武后的第一个周末，营区难得清闲。云天耀抱着那台立功的老发报机往器材库走，蒋丹晨跟在旁边，手里转着那枚信号塔吊坠，金属摩擦的轻响像在应和脚步。

“连长说要给它加个玻璃罩，当营区展品。”云天耀低头看着机器上的小凹痕，“我觉得还是放器材库好，偶尔还能通电试试信号。”

蒋丹晨笑了：“怕它寂寞？”

“是怕咱们手痒。”他侧头看她，阳光穿过树叶落在她脸上，吊坠在颈间闪着光，“昨天整理数据时，发现有组动态调谐的参数还能再优化，等下周有空……”

“今天就有空。”她停下脚步，指了指器材库后面的小维修间，“我带了新的测试软件，正好试试。”

维修间里还留着上次加班的痕迹：桌上摊着半张电路图，墙角堆着缠好防震胶带的线缆，窗台上那只补过的保温杯里，还剩小半杯凉白开。云天耀插上电源，老发报机“滋啦”一声启动，指示灯像颗跳动的星。

蒋丹晨打开笔记本，屏幕上跳出新的波形模拟图。云天耀凑过去看，肩膀不经意间碰到她的胳膊，两人都没动，只听见彼此的呼吸混着机器的电流声，在小小的空间里轻轻荡开。

“你看这里，”她指尖点在屏幕一角，“把滤波频率再压低0.2赫兹，抗干扰冗余能再提一点。”

他的手指覆在她手背上，跟着在键盘上敲击调整参数，指尖相触的地方像有暖流漫开。“这样？”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波形图重新生成，线条平稳得像湖面。蒋丹晨抬头时，鼻尖差点碰到他的下巴，两人同时往后退了半步，脸颊都有些发烫。

“成了。”她率先移开目光，假装研究机器，“比上次又稳了些。”

云天耀“嗯”了一声，转身去倒热水，拿起保温杯才发现是空的。“我去打水。”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出了维修间。

蒋丹晨看着他的背影笑，伸手摸了摸发报机的按键，忽然想起陆则宇临走时说的话。那时他站在营区门口，手里捏着没送出去的第二罐保护剂：“以前总觉得要给你铺好路，却忘了并肩走的人，比路本身更重要。”

她当时没接话，心里却清楚，有些并肩的时刻，早已在一次次调试信号、修改参数里，悄悄刻进了日子里。

云天耀打水回来时，手里多了个纸包，是从炊事班顺的红糖和红枣。“刚才看见灶台还热着，”他把东西往桌上一放，耳朵红了，“煮点姜枣茶吧，你昨天说有点着凉。”

蒋丹晨看着他笨手笨脚地洗红枣，忽然走过去从他手里接过姜片：“我来切，你掌握火候。”

砂锅在电炉上咕嘟作响，甜香混着姜的辛辣漫出来。云天耀蹲在炉边盯着锅，像在看守什么精密仪器，蒋丹晨靠在桌边看他，忽然觉得这场景比任何获奖时刻都让人安心。

“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上次你说保温杯补漆用的银灰色，是在哪找的？我那支钢笔掉漆了，想补补。”

“在后勤仓库角落里翻到的，就剩小半罐。”他抬头，眼睛亮了亮，“我下午去找找，要是还有，给你送过去？”

“不用，”她笑着摇头，“我就是觉得，你补的漆比原装的还耐看。”

砂锅“噗”地溢了点汤，云天耀慌忙去关火，手背被热气烫得微红。蒋丹晨拉过他的手，往烫伤处呵气，指尖轻轻揉着那块皮肤。他的手很糙，布满老茧，是常年拧螺丝、敲机器磨出来的，却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温柔。

“没事。”他低声说，却没抽回手。

姜枣茶盛在两只搪瓷碗里，冒着热气。蒋丹晨喝了一口，甜味刚好，不像上次在值班室喝的那样，带着点藏不住的慌张。她看向云天耀，他正低头吹着碗里的茶，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影。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老发报机的按键上，也落在两只相碰的搪瓷碗沿。信号塔的金属吊坠在颈间发热，像在提醒她，有些频率一旦调准了，就连呼吸都会跟着同频。

“下周团里有场技术分享会，”蒋丹晨忽然说，“连长让我们讲讲老设备改造的经验。”

云天耀抬起头，眼里带着期待：“我们一起去？”

“当然。”她喝了口茶，暖意从喉咙一直流到心里，“就像我们一起调试过的所有信号那样。”

老发报机的指示灯还在轻轻闪烁，像是在为这句约定，持续发送着安稳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