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小剧场

雨还在下，豆大的雨点砸在腐烂的植被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混着远处不知名野兽的低嚎，把这片雨林搅得越发阴森。

吴邪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泥点，喘着粗气，回头看了一眼紧跟在身后的张起灵。对方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深蓝色的连帽衫被雨水浸透，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却结实的轮廓。他手里的黑金古刀斜斜拖在地上，刀刃划过湿滑的树根，偶尔溅起一点泥水，却丝毫没影响他的速度。

“小哥，等等！”吴邪实在跑不动了，扶着一棵歪脖子树弯下腰，胸腔里像有个风箱在扯，“这鬼地方到底有完没完？我们都跑了快两个小时了，那些……那些东西还跟着吗？”

他说的“东西”是刚才突然从泥里冒出来的粽子，浑身裹着黑泥，指甲又尖又长，速度快得惊人。若不是张起灵反应快，拉着他就跑，恐怕现在已经成了那些怪物的点心。

张起灵停下脚步，转过身。他的帽檐压得很低，吴邪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线条干净的下颌和微抿的嘴唇。他侧耳听了几秒，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砸在地上，与雨声混在一起。

“暂时……没了。”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雨后的湿冷，却奇异地让人安心。

吴邪松了口气，直起身，刚想再说点什么，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倒去。他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闭眼，却没等来预想中的撞击，而是落入一个微凉却坚实的怀抱。

张起灵不知何时靠了过来，伸手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腰。吴邪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顺着脸颊往下淌，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羞的。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手臂的力量，还有隔着湿透的衣服传来的体温。

“谢……谢谢小哥。”吴邪慌忙站稳，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眼神有些闪躲，不敢看他。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目光在他沾了泥污的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抬起手，用袖子轻轻擦了擦他脸颊上的一道泥痕。他的动作很轻，指尖微凉，擦过皮肤时，吴邪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屏住了呼吸。

“这里不安全，”张起灵收回手，声音依旧平淡，“继续走。”

他转身继续往前走，黑金古刀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吴邪愣在原地，摸着自己被擦过的脸颊，心跳得像要炸开。刚才那一瞬间的触碰，像一道微弱的电流，顺着皮肤窜进心里，搅得他心绪不宁。

他甩了甩头，暗骂自己没出息，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赶紧跟上张起灵的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泞里。

“小哥，”吴邪追上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你说我们现在到底在蛇沼的哪个位置？陈文锦他们会不会也在这附近？”

张起灵没回头，只“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吴邪早就习惯了他的沉默，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念叨着：“那录像带里的内容太奇怪了，陈文锦说的‘它’到底是什么？还有你，小哥，你当年在西沙海底墓到底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问了一连串问题，像是憋了很久，一股脑全倒了出来。说完之后，他又有点后悔，知道这些问题可能触及到张起灵不想回忆的东西。

果然，张起灵的脚步顿了一下，没回答。

吴邪叹了口气，刚想说“算了，当我没问”，却听到张起灵低声开口：“记不起来……但感觉……很危险。”

吴邪愣了愣，没想到他会回应。他看着张起灵的背影，突然觉得心里酸酸的。这个强大得像神一样的人，却背负着这样沉重的遗忘，连自己的过去都无法掌控。

“没关系，”吴邪走上前，与他并排而行，声音很认真，“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有我呢。我记得就行，我会一直跟着你，帮你找到答案。”

张起灵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帽檐下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明亮，像是藏着一片深海。他看了吴邪几秒，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向上扬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雨渐渐小了些，林子里的光线稍微亮了点。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空旷的地带，隐约能看到一些坍塌的石墙，像是一座废弃的遗址。

“那里好像能避雨。”吴邪指着石墙说。

张起灵没说话，率先走了过去。他检查了一下周围，确认安全后，才让吴邪过去。

两人靠坐在一块相对干燥的石壁上，一时无话。雨声淅淅沥沥，衬得周围格外安静。吴邪看着张起灵低垂的眉眼，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他知道前路还有无数未知的危险，知道他们可能随时都会丧命，但只要身边有这个人，他就觉得好像没那么怕了。

张起灵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吴邪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他慌忙移开视线，看向远处的雨帘。

“我……我去捡点柴火，看看能不能生火烤烤衣服。”他站起身，找了个借口想躲开这有些暧昧的气氛。

刚走没两步，手腕突然被拉住了。张起灵的手很凉，力气却很大。

“别走远。”他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吴邪心里一暖，回头冲他笑了笑：“放心吧，就在附近。”

他转过身，在周围捡着枯枝，耳朵却不由自主地听着身后的动静，生怕错过张起灵的任何一点声音。雨还在下，但他觉得，这片阴森的雨林里，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而靠在石壁上的张起灵，看着吴邪忙碌的背影，原本空洞的眼神里，似乎多了一点什么，像投入石子的湖面，漾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他握紧了手里的黑金古刀，目光沉静地扫视着四周，像一头警惕的孤狼，守护着属于他的那一点温暖。

前路漫漫，危机四伏，但只要两人还在一起，似乎就能一直走下去，直到揭开所有的谜团，或是……走到路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