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杭州城迎回了几个暖春,又送走了几个凉秋。汪家已成为故纸堆里的一个名词,西湖边的柳树绿了又黄,黄了又绿。
黎七爷的名声在道上愈发响亮,行事越发沉稳老练,甚至带上了几分重生前当年他曾仰望的那个人的影子。他将自己的生意和势力打理得井井有条,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只是偶尔,在深夜里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或是独自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俯瞰城市霓虹时,一种难以言喻的空寂会悄然漫上心头。
他知道那空寂来自何处。
他想念吴邪。
想念那个在病房里刚醒来就调侃他擦脸技术糙的人,想念那个在沙漠里、在墓穴中、在最后决战时始终并肩的人。
但他们已经很久没见了。自从吴邪身体彻底康复,自从小哥张起灵从长白山归来,自从他们回到了吴山居,似乎就彻底回归了那种黎簇无法、也不敢轻易踏入的平静生活。也许是因为沙漠那次的事,吴邪生自己的气了!
他不敢去找吴邪。
怕跟自己想的不一样
直到-------
黎簇放在桌上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屏幕亮起,跳跃的名字让黎簇的心猛地一缩——
吴邪。
黎簇盯着那个名字,指尖微微发麻。他们已经很久没通过电话了。
黎簇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猛地抓起了手机,指尖甚至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他滑动接听,将手机贴到耳边,喉咙有些发干,发出的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低沉沙哑几分:“……喂?”
电话那头先是传来几声轻微的杂音,像是信号不太稳定,随即,吴邪那带着点儿懒洋洋、却又异常清晰的声音传了过来,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他特有的那种仿佛什么都看开了、却又藏着点顽劣的调侃:
“黎簇?”
就这一声,黎簇感觉自己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所有预设的紧张和不安奇异地平复了些许。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应道:“嗯。是我。”
“在干嘛呢?”吴邪的声音听起来心情不错,背景音里似乎还有隐约的风声和……鸡叫声?“没打扰黎七爷发财吧?”
黎簇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可能正窝在吴山居那个小院的躺椅上,眯着眼睛晒太阳打电话的样子。
“没,”黎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怎么了?”他问出口,心里却隐隐有个预感。日子他记得比谁都清楚。
果然,吴邪在那边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透过电流传来,带着点儿微麻的质感:“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明天我生日,胖子非要整个席面,吵得我头疼。”
他顿了顿,语气听起来更随意了,仿佛只是顺口一提:“你要是有空……过来凑个热闹?地方你知道,就吴山居这儿。对了,”
吴邪的话锋极其自然地一转,像是临时想起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顺便帮我接个人
“谁”
“接小哥前几个星期不知道去哪儿了马上我生日我叫他回来了正好你们顺路顺便帮我借一下”
吴邪知道他惦记着,也知道他别扭着。所以,他亲自打来了这个电话,用一个“需要帮忙”的理由,给了他一个最正当、最理直气壮出现在他生日面前的通行证。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只有轻微的呼吸声,似乎在等待他的回应。
黎簇握着手机,指节收紧
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镇定,甚至带上了一点儿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淡的笑意:
“好。几点航班?发给我。”他顿了顿,补充道,声音比刚才自然了许多,“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吴邪在电话那头似乎又笑了一下,语气轻松:“人来了就行。路上开车小心点儿,别毛手毛脚的。挂了。”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
黎簇还维持着握着手机的姿势,半晌没有动。
铺子里安静得能听到窗外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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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宴设在吴山居的院子里,胖子张罗了一大桌好菜,香气四溢。张起灵的归来让气氛更显圆满,他依旧沉默,黎簇带来的好酒被胖子啧啧称赞着打开,苏万和杨好也插科打诨,讲述着杭州城里的新鲜事。吴邪笑着,听着,偶尔和张起灵低声说两句,眼角眉梢都是松弛的暖意。
酒过三巡,夜色渐深。胖子开始收拾碗筷,苏万和杨好主动帮忙。张起灵不知何时已起身,默默走到院子角落的老树下,靠着树干,目光清淡地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轮廓,将院中的喧闹与即将发生的对话隔绝开来,仿佛一道无声的屏障。
吴邪拎着两罐啤酒,走到黎簇身边的石阶坐下,递给他一罐。“今天辛苦你了,还特地跑一趟机场。”
黎簇接过啤酒,指尖碰到冰凉的罐身,也微微触到吴邪的手指。“没事。”他低声说,拉开拉环,泡沫细微地涌出一点。
两人并排坐着,一时无话
黎簇的心跳在安静的夜色里逐渐变得清晰有力。他看着吴邪仰头喝了一口啤酒,喉结滑动,侧脸在月光和屋檐灯笼的光线下显得有些不真实。那些被压抑了太久的情感,在酒精和此刻静谧氛围的催化下,汹涌地拍打着理智的堤岸。
他忽然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比平时更低哑几分,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吴邪。”
吴邪闻声转过头来看他,眼神带着些许询问,嘴角还留着一点轻松的笑意:“嗯?”
黎簇深吸了一口气,指尖用力捏着啤酒罐,指节泛白。他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看向吴邪的眼睛,不再躲闪,也不再掩饰那深藏已久的、几乎要灼伤自己的炽热。
“我不是只想来做客,也不是只想帮你接个人。”他的语速有些快,但每个字都咬得清晰,“我闯出名号,清理汪家,安顿好一切……我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因为……”
他顿了一下,仿佛需要积蓄所有的勇气:
“是因为你。一直都是。”
吴邪脸上的笑意慢慢淡去了,他没有移开目光,只是安静的看着黎簇
黎簇的心跳如擂鼓,但他没有停下:“我知道你身边有小哥,有胖子,有你自己的一整个世界。我可能……来得有点晚,也可能还是不够格。但我没办法再只是远远看着了。”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吴邪,我喜欢你
说完这番话,他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只是紧紧盯着吴邪,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夜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
吴邪沉默地看着他,看了他很久。他的目光扫过黎簇紧绷的下颌线,泛红的耳根,以及那双年轻却写满了认真和孤注一掷的眼睛。
然后,吴邪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声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却让黎簇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但紧接着,吴邪开口了,声音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事实:
“我知道。”
黎簇猛地一怔。
吴邪拿起啤酒罐,又喝了一口,然后才慢悠悠地继续说,语气里带着点他特有的、让人抓狂的调侃,却又奇异地混合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柔: “其实我当初遇见你时就对你有一种莫名的情感,直到你要出去闯过了5年那种情感也慢慢淡了,再后来我来找你帮忙,在沙漠的那一次***我其实也有点心动!直到消灭汪家后,你都没有来找我,我一直以为你从始至终都不喜欢我
他转过头,重新看向黎簇,目光深邃:“黎簇,我也喜欢你”
黎簇的心脏因为他的话而剧烈地收缩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希望交织着涌上喉咙:“那这算同意了吗”
“同意了”吴邪语气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这下,换黎簇彻底呆住了,他几乎怀疑自己因为太过渴望而出现了幻听:“……什么?”
吴邪看着他傻掉的样子,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些,他伸出拿着啤酒罐的手,用冰凉的罐身轻轻碰了碰黎簇发热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亲昵:
“你当初在沙漠时c我那次胆子那么大,这个时候怎么那么容易脸红呢”
说完,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低头对还处于石化状态的黎簇笑了笑:“走了,回去帮胖子收拾。明天还得早起喂鸡呢。”
他转身朝着亮灯的屋内走去,脚步轻松,仿佛刚才只是答应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黎簇独自坐在石阶上,晚风吹拂着他发烫的脸颊,手里冰凉的啤酒罐似乎也无法降低他体内奔涌的热度。
巨大的、不真实的狂喜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缓缓抬起手,用手背抵住额头,低低地、不可抑制地笑出了声。
夜空之下,吴山居的灯火温暖而寻常。
而他的世界,已然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