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簇拉开车门,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就在他准备上车的那一刻,黎迟在族人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追了出来,在晨雾中对他喊出了最后一句话,声音破碎却清晰:
“阿簇……雪山有我们黎族的‘先祠’小心‘镜像’……”
黎簇的动作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只是重重地关上了车门。发动机发出咆哮,车轮碾过青石板路,载着黎簇和他那颗早已飞向雪域高原的心,冲破了黎族寨子千百年来与世隔绝的宁静,也冲向了命运为他铺设的、未知而凶险的轨道。
车窗外,景物飞速倒退。黎簇握紧方向盘,眼神锐利地望向前方。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被命运推着走的少年,也不是那个被责任捆绑的族长继承人。他是黎簇,是必须去找到吴邪的黎簇。
误会、责任、契约、生死……所有的一切,在吴邪可能遭遇不测的消息面前,都变得微不足道。
黎簇的越野车再次冲破雨村的雾气,但这一次,目的地是遥远的西藏墨脱。他开着车,脑子里反复回响着黎迟最后的警告:“‘镜像’……那可能是另一个你,也可能是你最怕见到的……真相。”
沿途,他不断接收到解雨臣和黑瞎子通过特殊渠道传来的零碎信息:张起灵在进入沙漠前留下的最后标记;当地向导关于移动冰谷和诡异青铜遗迹的传说;以及,在吴邪最后信号消失点附近,发现的几处激烈打斗痕迹,其中夹杂着一种非人力量造成的破坏。
当黎簇终于抵达墨脱时,刺骨的寒风和稀薄的空气让他阵阵眩晕。他按照线索,找到了那个被当地人视为禁忌的入口——一个隐藏在冰川裂缝深处的、仿佛由巨大青铜构筑的甬道,与张家古楼的风格迥异,却透着同源的古老气息。
通道内壁刻满了与黎族石碑上相似的“逝川”纹路,但这里的纹路更加复杂、狂乱,仿佛记录着某种失控的力量。空气中弥漫着寒冷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金属和腐朽混合的气味。
在深入地下不知多深后,他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冰窟。眼前的一幕让他血液几乎冻结:冰窟中央,并非预想中的祠堂,而是一个巨大的、光滑如镜的黑色冰面。冰面四周,散落着背包、破碎的装备,甚至还有几处已经冻成暗褐色的血迹。
而最让他心惊的是,他在冰面上看到了两个模糊的倒影——一个是他自己,满脸风霜,眼神焦急;而另一个……赫然是吴邪!但那倒影中的吴邪,神情是他从未见过的陌生,带着一种近乎妖异的冷漠,嘴角甚至勾起一丝诡异的弧度。
“镜像”与真相
“黎簇。”一个平静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黎簇猛地回头,只见张起灵不知何时出现在冰窟入口,他身上的冲锋衣有多处撕裂,脸色比往常更加苍白,但眼神依旧沉静如古井。他显然经历了恶战,但并未受重伤。
“小哥!吴邪呢?”黎簇急切地冲过去。
张起灵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向那面黑色的冰:“黎族‘先祠’,守护的不是实物,是‘因果之镜’。”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冰窟里回荡,“吴邪看到的,是他选择留下的‘因’,可能产生的‘果’。”
黎簇瞬间明白了。吴邪独自前来,是为了确认某个与黎族秘密相关的“因”,而他在这镜中,看到了如果他继续追寻、或是如果黎簇选择回归家族后,可能引发的、他最不愿看到的那个“果”——或许是无辜者的牺牲,或许是黎簇的彻底迷失,又或许是……他自己的彻底改变。
“他受到了袭击,”张起灵继续道,语气凝重,“袭击者的手法,有汪家的痕迹,但更古老。他们目标明确,要阻止吴邪触及‘镜像’的核心。我赶到时,他已重伤,但……他被带走了。”
“被谁带走?!”黎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张起灵的目光投向冰窟深处更幽暗的通道:“另一股力量。带着黎族的气息,却……更冰冷。”
就在这时,那黑色的冰镜突然泛起涟漪,镜中的“吴邪”倒影竟然缓缓转过头,对着黎簇,露出了一个清晰而诡异的微笑,然后用口型无声地说出了四个字。黎簇看得真切,那是——
“来不及了。”
一股寒意从黎簇的脚底瞬间窜上头顶。他意识到,吴邪的失踪远非简单的遇险,而是卷入了一个更深、更危险的漩涡中心,这个漩涡直接指向黎族守护的核心秘密,甚至可能与“逝川”的起源有关。
他握紧了拳,看向张起灵:“小哥,带我去找他。无论是什么‘果’,我都必须把他带回来!”
这一次,不再是选择,而是本能。家族责任、宿命平衡,在吴邪的安危面前,都失去了重量。他要知道,那面镜子到底预示了什么,而那个带走了吴邪的、“带着黎族气息”的力量,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