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簇邪99

黎簇在墨脱雪山深处的黎族“先祠”中，面对那面能映照因果的黑色冰镜，心中巨震。镜中那个带着诡异微笑的“吴邪”倒影，以及张起灵带来的“吴邪被带有黎族气息的力量带走”的消息，像两把冰锥刺入他的心脏。他最后看了一眼冰面上自己苍白失措的脸，猛地转身，对张起灵斩钉截铁地说：“走！就算把这片雪山翻过来，也要找到他！”

黎簇与张起灵沿着冰窟深处那条幽暗的通道疾行。通道壁上，“逝川”的纹路比寨子里的更为狂乱扭曲，仿佛记录着无数失控的瞬间。空气中那股混合着金属与腐朽的气味越来越浓，压得人喘不过气。黎簇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每向前一步，体内某种与黎迟、与这“先祠”相连的感应就在尖锐地报警，仿佛在警告他正在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他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远在雨村寨子里的黎迟，因他此刻决绝的情绪波动而痛苦加剧。

“小哥，”黎簇在奔行中喘息着问，“带走吴邪的‘黎族气息’，到底是什么？”

张起灵脚步未停，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显得格外低沉：“不纯粹。有黎族的古老印记，但……更冷，更空洞。像被什么东西……污染了。”

这个答案让黎簇的心沉得更深。他想起了黎迟提及的“镜像”会吞噬人心，想起了族志中关于“平衡”失控的可怕记载。

通道的尽头，并非另一个洞窟，而是一处断崖。断崖之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只有几根粗大的青铜锁链连接着对岸一座悬浮于虚空中的古老祭坛。祭坛中央，吴邪静静躺在那里，周身被一种淡蓝色的、如同冰焰般的光晕笼罩，昏迷不醒。而祭坛四周，站立着数个身着黎族传统服饰、却面色青白、眼神空洞的“人”。他们动作僵硬，仿佛提线木偶，守护着祭坛和祭品。

“是‘傀’。”张起灵眼神一凛，“以黎族秘法炼制的守卫，没有自我意识，只执行预设的命令。带走吴邪的，就是它们。”

黎簇目眦欲裂，就要冲上锁链，却被张起灵一把按住。

“看祭坛上方。”张起灵指向祭坛顶端。

那里悬浮着一团不断扭曲变幻的光晕，与之前在冰窟所见相似，但更加庞大、不稳定。光晕中，飞速闪过无数影像碎片——有吴邪在沙漠中濒死的画面，有黎簇在黎族寨子里变得冷漠孤僻的场景，甚至有九门覆灭、世界陷入某种混乱的可怕景象……这就是“因果之镜”投射出的，最坏的“果”。

“他们要用吴邪……献祭？为了维持这个该死的‘平衡’，还是为了阻止这些‘果’？”黎簇的声音因愤怒和恐惧而颤抖。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直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正是之前寨子里的那位老者：“族长，此乃黎族存亡之关键。吴邪与此地因果纠缠太深，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扰动平衡的最大变数。唯有以此古法暂时‘归寂’其灵，方能平息‘逝川’暴动，延缓大公子之痛，护我族脉不绝。请族长以大局为重！”

老者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催眠力量，试图安抚并控制黎簇的情绪。

黎簇看着祭坛上吴邪安静却脆弱的睡颜，又想起黎迟咳血的模样和族人的期望，巨大的撕扯感几乎要将他分裂。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再睁开时，眼中虽仍有痛楚，却多了一份清晰的决断。

他转向虚空，仿佛在与那无形的老者对话，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你们口口声声的平衡，就是用牺牲我在乎的人来换取？我父亲逃离，是不是也因为看透了这份冷酷？告诉我，如果平衡的代价是永远活在算计和失去里，那这平衡，守护它还有什么意义？”

他顿了顿，看向张起灵随机点了点头

黎簇猛地咬破指尖，将渗出的血珠抹在自己腰间那枚刻着“回家吃饭”的玉牌上。同时，他催动了体内那自踏入黎族之地后便隐隐躁动的、“逝川”继承者的血脉力量。这是一种冒险，他不确定这源自“平衡”的力量，是否能够反过来撼动这冰冷的规则。

玉牌骤然发出温润却坚定的光芒，与祭坛上那团狂暴的光晕形成了奇特的对抗。黎簇感到一阵钻心的剧痛从血脉深处传来，那是违背契约的反噬，但他强忍着，将全部的精神力集中于一点——不是攻击，不是防御，而是将他与吴邪之间所有的记忆、所有的情感，不顾一切地投射出去。

那些在古潼京的恐惧与依赖，在雨村的拌嘴与默契，吴邪生气时瞪圆的眼睛，无奈时揉他头发的触感，甚至是他决绝离开时吴邪背影的冰冷……所有复杂的、鲜活的、充满人性温度的画面，如同洪流般冲向了祭坛和那团因果之镜。

“黎簇！你疯了！”老者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惊怒，“强行引动情感共鸣，你会加剧‘逝川’反噬，大公子他……”

“那就一起承受！”黎簇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却笑了，“他不是我的累赘，是我的根。没有他，我守着这空荡荡的族长之位，和这些没有心的‘傀’有什么区别？”

奇迹发生了。那团冰冷的因果之镜，在接触到这股强烈而真挚的情感洪流时，竟然开始剧烈震荡，其中那些可怕的未来景象变得模糊、扭曲。祭坛上笼罩吴邪的蓝色光焰也明灭不定。而那些没有情感的“傀”，似乎也被这不合常理的力量干扰，动作出现了瞬间的停滞。

张起灵抓住了这千钧一发的机会。他如一道黑色闪电般掠上青铜锁链，黑金古刀出鞘，刀光并非斩向“傀”，而是精准地劈向祭坛与虚空连接的几个能量节点。他没有破坏，而是以一种更精妙的方式，暂时“切断”了能量的输送。

笼罩吴邪的蓝色光焰骤然熄灭。他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初时有些迷茫，随即恢复了清明。他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断崖边、嘴角带血、脸色苍白却对他努力微笑的黎簇。

“黎簇……”吴邪坐起身，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担忧，“你……”

“我没事。”黎簇打断他，想装作轻松，却忍不住咳嗽起来。

吴邪立刻起身，快步走到黎簇身边，无视了周围虎视眈眈却因能量中断而暂时僵硬的“傀”，仔细查看黎簇的情况。他看到了黎簇指尖的血和玉牌的微光，也感受到了黎簇体内气息的紊乱。他何等聪明，立刻猜到了大概。

他没有质问，没有责怪，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伸手用拇指擦去黎簇嘴角的血迹，动作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傻小子……总是这么不管不顾。”

这时，黎簇脑海中老者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一丝复杂的释然响起：“罢了……‘逝川’的波动……竟然开始平复了？这……以情为食，亦可因情而宁？族长，你的选择……或许，才是真正的‘平衡’之道。大公子那边，我们会尽力。” 声音渐渐远去，连同那些“傀”也如同烟雾般消散。祭坛上的因果之镜也恢复了平静，不再显示任何影像。

危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解除了。

回程的路上，气氛有些微妙的沉默。张起灵一如既往地走在前面，将空间留给他们。直到快走出雪山范围，看到远处雨村的灯火时，吴邪才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黎簇。

“黎簇，”吴邪的表情很严肃，“下次再敢这么自作主张，瞒着我跑来这种地方，我就……”

“你就怎样？”黎簇下意识地顶嘴，心里却有些打鼓。

吴邪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点无奈，带着点心疼，还有黎簇从未见过的、清晰无比的认真：“我就把你拴在吴山居，天天给我刷碗，哪儿也别想去。”

黎簇愣住了，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吴邪走近一步，抬手似乎想像以前那样揉他的头发，却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低沉而坚定：“黎簇，我不是你需要豁出命去保护的责任或负担。我们是……伙伴。以后的路，不管多难，得一起走。听见没？”

这不是直白的爱语，却比任何情话都更让黎簇安心。他看到了吴邪眼中那份终于不再掩饰的、与他生死与共的决心。

“嗯。”黎簇低下头，闷闷地应了一声，耳根却悄悄红了。他偷偷伸手，勾住了吴邪垂在身侧的手指。

吴邪僵了一下，却没有挣脱，反而轻轻回握住了他。

雪山的风依旧寒冷，但交握的掌心传来的温度，却足以融化一切坚冰。前方的雨村灯火温暖，仿佛在等待着漂泊的归人。这一次，他们之间横亘的误会、家族的责任、宿命的枷锁，似乎都在共同历经的生死与这番笨拙却真诚的告白中，找到了新的和解的可能。

（写完自己先笑了 对了逝喘这字好难打，我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