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周后的上午，桑芷拖着行李箱站在京海市公安局门口，眼前的热闹让她脚步一顿。

记者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咔嚓咔嚓”的快门声此起彼伏，像一场不停歇的小型烟花秀。

一个穿笔挺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正握着安欣的手，面对镜头满脸堆笑，声音洪亮得要穿透院子里的喧嚣：“安警官年轻有为啊！”

男人语气里裹着浓厚的官腔，说话时特意加重力道拍了拍安欣的手背：“有你这样优秀的干警，我们京海的治安可就放一百个心了！”

安欣却显得浑身不自在，轻轻抽回手，脸绷得紧紧的，对着镜头沉声道：“我一定会尽快抓到徐江，还受害者一个公道！”

话音未落，他目光扫过人群，眉宇间透出掩不住的疲惫，却又藏着不肯妥协的坚定。

桑芷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穿西装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京海市政法委书记赵立冬。

而被闪光灯包围的安欣，比去年见时瘦削了不少，眼底积着红血丝，整个人像是熬了一个又一个漫漫长夜，可即便如此，他依然挺直腰杆站着，像株不肯弯折的青松。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祁同伟打来的。“到京海了？”听筒里传来低沉而略带关切的声音。

“刚到市局门口。”桑芷压低声音，看着不远处接受采访的赵立冬，嘴角微扬，“这里可真热闹。”

“徐江昨天已经被正式通缉了，”祁同伟顿了顿，语气沉了几分，“赵立冬这是在作秀，你别靠太近，有事直接找孟德海，或者随时打我电话。”

“明白。”桑芷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拉起行李箱朝公安局大门走去。

恰巧赵立冬结束了采访，转身准备离开，目光瞥到她时微微一顿，眼底闪过一丝探究。

桑芷没有迟疑，主动迎上去，伸出右手，语气礼貌却带着几分疏离：“赵书记您好，我是桑芷，从省厅办公室借调过来的，祁厅长让我代他向您问好。”

听到祁同伟的名字，赵立冬的表情柔和了些，伸出手象征性地与她碰了碰，嘴角挂着公式化的微笑：“小桑同志啊，欢迎欢迎，祁厅长在会上提过你，说你是年轻人里的佼佼者呢。”

“赵书记过誉了，我还得多向大家学习。”

桑芷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心里却悄悄敲响了警钟。赵立冬的目光让她想起那天饭局上赵瑞龙的神色——锐利、精明，隐约藏着几分算计，让她莫名绷紧了神经， 简单寒暄几句，赵立冬带着应该是他秘书离开了。

桑芷收回视线，转过身时，正好撞进一道熟悉的目光里。

办公楼前，孟德海身姿挺拔地站着，肩上的警监徽章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金光。

他比去年稍显消瘦，鬓角又添了几缕银丝，但那双深邃的眼睛依然如初，藏着看透世事的沉静，又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

两人的目光交汇的刹那，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桑芷只觉得心跳漏了一拍，脸颊悄然泛起一层薄红。

她本能地朝他露出一个笑容，像学生交作业时既忐忑又期待的模样。

孟德海凝视着她，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复杂难辨，片刻后，他缓缓勾起嘴角，朝她轻轻点了点头，桑芷拖着行李箱，一步步朝那个她思念了无数个日夜的身影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