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亮时,桑芷顶着浓重的黑眼圈去上班,刚走进刑侦支队,就被陆寒叫住:"桑姐,孟局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桑芷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局长办公室的门。
孟德海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摆着一份文件,神情严肃,看到她进来,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桑芷,坐吧。"
桑芷没有坐,只是站在桌前,目光直视着他。
“孟局,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吧。”
孟德海拿起桌上的文件,递到她面前,声音低沉而疲惫:"桑芷,你被停职了。"
文件上"停职通知"四个大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桑芷眼睛发痛。她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孟德海,声音都在发颤:"停职?我做错了什么就要停我职?就因为我要查真相?"
"你想多了,这是局里的决定。"孟德海别开视线,语气冰冷,没有任何感情,"你最近的行为太冒进了,已经影响到正常工作秩序。"
"冒进?影响工作秩序?"桑芷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孟局,难道在你看来,我追查我父亲的真正死因、揭露黑恶势力的罪行,就是冒进?就是影响秩序?"
孟德海猛地拍了下桌子,文件被震得发响:"桑芷!你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吗?谭思言已经失踪了!你还想步他的后尘?"他盯着她通红的眼睛,积压的怒火和恐惧冲垮了理智,"你永远就只会这样!净闯祸!一点都不争气!"
"净闯祸?不争气?"桑芷的心脏像被这句话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定定地看着他,眼底的泪水让视线模糊,却死死锁住他的脸,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孟德海...孟局...这些话...是你的心里话吗?"
孟德海被她看得一窒,喉结滚动着,却梗着脖子不肯软下来:"难道不是吗?你父亲当年就是因为太执拗才..."
"你闭嘴!"桑芷厉声打断他,眼泪汹涌得更厉害,"你从来都觉得我父亲的死是活该对不对?你觉得我坚持查案也是自不量力对不对?在你眼里,我永远都是那个十三岁没人管的丫头,永远成不了气候,j就只会给你添麻烦,对不对?"
"桑芷!我不是这个意思!"孟德海站起身,想去抓她的手,却被她狠狠甩开。
"那你是什么意思?"桑芷后退一步,胸口剧烈起伏,"是觉得我给你这个局长丢人了?是怕我查到不该查的,连累你乌纱帽不保?孟德海,你是不是早就被他们同化了,所以才这么怕我查下去?"
"桑芷!"孟德海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被误解的愤怒和刺痛,"你非要用这种话伤我吗?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
"为了我?"桑芷冷笑一声,眼泪滑过脸颊,滴在地板上,"你的为了我,就是把我停职?就是否定我所有的坚持?就是说我不争气?"她吸了吸鼻子,眼底闪过一丝绝望的嘲讽,"我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你会懂我,会帮我,你和那些沉默的人没什么两样,甚至更自私,因为你连承认害怕的勇气都没有!"
这句话像一把冰锥刺进孟德海的心脏,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他看着她眼底的失望和决绝,那是比任何指责都更伤人的情绪。
"没错!你说对了。"孟德海突然扯出一个冰冷的笑,声音硬得像石头,"我就是怕!怕你死在外面没人收尸!怕你像你父亲一样固执到最后什么都得不到!你以为你是谁?正义使者?在我眼里,你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
桑芷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她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眼泪流得更凶,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原来他是这么看她的,原来这么多年的陪伴和守护,在他心里她只是个蠢货。
“我...蠢货...呵......”
她没有再争辩,只是深深地看了孟德海一眼,那眼神里有失望,有痛苦,还有一丝彻底的死心,然后她转身,一步步走出办公室,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在她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带着无尽的悲凉和决绝。
办公室里,孟德海僵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份停职通知,纸张被他捏得变了形。
那句"你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在他耳边反复回响,像魔咒一样缠绕着他。
他缓缓靠在椅背上,疲惫地闭上了眼睛,眼角有湿热的液体滑落,砸在冰冷的办公桌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对不起......小芷”
烟灰缸里的烟头已经堆成了小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草味,却掩盖不住那深入骨髓的痛苦和绝望。
这场无声的硝烟,早已烧得遍体鳞伤。
而他们,在正义与黑暗的夹缝里,连彼此的温暖都成了最伤人的利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