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需要多华丽的词藻,千言万语最后都变成一句:我爱你,胜过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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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侍卫压抑的禀报声,打破了屋内令人窒息的死寂:
万能NPC王爷!那……那女子……已经处置干净了!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劈在燕麒混乱的脑海和柳云卿空茫的心神之上。
处置……干净了?
柳云卿空洞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那女子……那个怀着身孕、叫嚣着要取代她的女子……就在刚才,就在此刻,在她试图自绝、在他冲进来阻止她的前后脚……被“处置”了?像处理掉一件碍事的垃圾?
一股更深的寒意,比颈间的剑伤更冷,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她终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眼珠,那死寂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落在了燕麒那张惨白而失魂的脸上。
那目光里,没有震惊,没有怜悯,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彻底的、冰冷的、洞悉一切的……了然。
仿佛在说:看,这就是你所谓的爱。沾着血,带着毒,可以随意掠夺,也可以随意……抹杀。
燕麒被柳云卿那洞穿一切的目光刺得浑身一颤,像是被剥光了所有伪装,赤裸裸地暴露在冰天雪地之中
侍卫的禀报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混乱的神经上。他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向门外,那眼神凶狠得如同要吃人,里面翻滚着被戳破的暴戾和一种更深沉的、无法言喻的恐慌。
燕麒滚——!都给本王滚——!
他如同受伤的野兽般嘶吼出来,声音因极致的情绪而扭曲变调,带着摧毁一切的疯狂。
门外的侍卫被这骇人的咆哮吓得噤若寒蝉,脚步声瞬间远去,消失在风雪中。
吼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震得烛火又是一阵剧烈的摇曳。吼声过后,是更加死寂的沉默,沉重得几乎要将空气都凝固。
燕麒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猛地转回头,再次看向滑坐在地、颈间染血的柳云卿。她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眼神依旧死寂,仿佛刚才那声咆哮和侍卫的禀报,都不过是拂过她耳畔的微风,激不起半分涟漪。
这彻底的漠然,比任何憎恨的控诉都更让燕麒绝望。
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仿佛支撑不住自身的重量。他踉跄着,几乎是扑跪在柳云卿面前的地毯上。昂贵的玄色大氅沾染了她身下的血迹,显得污浊不堪。他沾满血污的手,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再次伸向她的脖颈,却又在触碰到那温热血迹的边缘时,如同被火燎到般猛地缩回。
燕麒卿卿……
他抬起头,赤红的双目死死锁住她空洞的眸子,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乞求,与方才的暴戾判若两人
燕麒别这样……看着我……求你,别这样看我……
他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让他失去了所有的冷静和伪装。
燕麒是她……是她该死!她竟敢来打扰你!竟敢……竟敢对你胡说八道!她算什么东西?!一个下贱的娼妓!一个卑劣的赝品!
他咬牙切齿地低吼着,仿佛要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卸到那个刚刚被他“处置”掉的女子身上,以此证明自己的“清白”和“深情”。
燕麒孩子?
他脸上露出一抹扭曲而残忍的冷笑,带着一种毁灭后的快意
燕麒那孽种……根本不配活在这世上!脏了你的地方!脏了……我的血脉!
他刻意强调着“我的血脉”,试图在柳云卿面前划清界限。
燕麒卿卿,你信我!你看着我!
他急切地想要抓住柳云卿冰冷的手,却被她无声地避开。他眼中掠过更深的痛楚和疯狂
燕麒我爱的只有你!从头到尾都只有你!那个贱人……我连她叫什么名字都懒得记!我留着她……我留着她……
他急切地想要解释,想要剖白,话语却卡在喉咙里,显得苍白而无力,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
他留着她做什么?是为了那几分相似的眉眼聊以慰藉?是为了发泄在柳云卿这里求而不得的挫败和欲望?还是为了……证明他燕麒,并非全然得不到“柳云卿”的替代品?
这些龌龊的心思,在柳云卿那双死寂的空洞眼眸注视下,无所遁形。
燕麒我错了……卿卿……我真的知道错了……
燕麒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哽咽,那不可一世、偏执成狂的成王,此刻卑微地跪在血泊里,像一个做错了事却不知如何挽回的孩子
燕麒我发誓!再也没有别人了!再也没有!我以后只守着你!只看着你!我用我的命发誓!卿卿……你看看我……求你看看我……别这样……
他一遍遍地呼唤着,一遍遍地乞求着,声音从嘶吼到哽咽,再到近乎绝望的低喃。他伸出手,想要碰触她的脸,想要擦去她颈间的血迹,想要将她拥入怀中,想要用体温去温暖那冰冷死寂的躯壳。
然而,柳云卿始终没有任何回应。她像一尊失去了所有牵线的精致傀儡,任由他如何忏悔、如何嘶吼、如何哀求,都激不起半分涟漪。她的目光穿透了他,穿透了墙壁,不知落在何方永恒的虚空里。颈间的血,还在无声地、缓慢地渗出,染红一片又一片素白的衣料。
那无声的抗拒和彻底的漠视,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将燕麒所有的言语、所有的动作、所有的希望,都冻结在半空。
他终于彻底崩溃了。
“啊——!”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嘶吼从他喉咙深处爆发出来,带着毁天灭地的绝望。他猛地抬起那双沾满血污的手,狠狠抓住自己的头发,用力地撕扯着,仿佛要将那无尽的痛苦和悔恨从灵魂深处撕扯出来。
燕麒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肯信我?!为什么你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我到底要怎么做?!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他像一头走投无路的困兽,在血泊和绝望中痛苦地翻滚、咆哮,泪水混着脸上的血污滑落,留下肮脏的痕迹
整个房间,只剩下他绝望的嘶吼和粗重的喘息在回荡。烛火不安地跳跃着,将两个身影——一个癫狂崩溃,一个死寂冰冷——扭曲地投射在墙壁上,如同地狱里上演的一场荒诞悲剧。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漫长的一个世纪。柳云卿那空洞的视线,终于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从虚无的远方收了回来。
她的目光,第一次,如此平静地、毫无情绪地,落在了眼前这个痛苦嘶吼、涕泪横流的男人身上。
那目光,不再有恨,不再有怨,甚至没有了方才那令人心悸的死寂。只剩下一种彻底的、冰冷的、洞穿一切的……悲悯。
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祇,俯视着泥潭里挣扎哀嚎的蝼蚁。
她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动。干裂的唇瓣因为失血而苍白,开合间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只有微弱的气流拂过。
但燕麒却像被一道惊雷劈中,所有的嘶吼和动作瞬间停滞。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她的嘴唇,屏住了呼吸。
他听清了。
她说——
柳云卿你永远不懂……什么是爱
声音嘶哑微弱,气若游丝,却字字清晰,如同最后的审判,带着洞穿灵魂的力量。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钝刀,狠狠剜在燕麒的心上。
永远不懂……什么是爱?
他为了得到她,机关算尽,不择手段,甚至不惜将她囚禁,毁掉她所有的依靠;他为了证明自己的爱,放下所有的骄傲,卑微地讨好,小心翼翼地呵护;他为了清除“障碍”,可以毫不犹豫地抹杀一条,甚至两条人命……他做了这么多!这么多!!
她竟然说……他不懂爱?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彻底否定的剧痛,瞬间席卷了燕麒。他脸上的痛苦和泪水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茫然和……死灰般的绝望。
柳云卿没有再看他一眼。说完那句话,仿佛耗尽了她生命中最后一丝力气。她极其缓慢地、用尽全身的力气,撑住冰冷的墙壁,试图站起来。失血和撞击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身体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燕麒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扶她。
柳云卿别碰我
柳云卿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冰冷,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
那只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再也不敢前进分毫。
她咬着牙,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扶着墙壁站了起来。素白染血的身影,在昏暗的烛光下显得无比单薄脆弱,却又透着一股无法摧折的、凛然的孤高。她看也不看地上那柄曾被她视作生命一部分的惊鸿剑,更不看跪在血泊中失魂落魄的燕麒。
她只是艰难地、一步一顿地,拖着沉重虚弱的身体,朝着那洞开的、风雪呼啸的房门走去。
每一步,都在染血的地毯上留下一个浅淡的脚印。颈间的伤口随着动作,依旧有血珠渗出,顺着她优美的颈项滑落,滴在衣襟上,也滴落在冰冷的地面。
燕麒僵硬地跪在原地,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看着他拼尽一切、用尽卑劣手段才留在身边的明月,一步一步,决绝地、头也不回地,走向那片吞噬一切的茫茫风雪。
那单薄染血的背影,在呼啸的风雪中,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门外的黑暗里。
“嗬……嗬……”燕麒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想要呼唤,却再也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他颤抖地抬起手,指尖触碰到地毯上尚未完全凝固的、温热的血迹。
那是她的血。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将那粘稠的、带着她体温的血液死死攥在掌心,指甲深深陷入皮肉,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有一片冰冷,从掌心蔓延至四肢百骸,冻结了血液,也冻结了心跳。
他不懂爱?
那这剜心蚀骨、几乎将他灵魂都撕裂碾碎的痛……又是什么?
风雪从洞开的房门疯狂涌入,卷起地上的碎雪和尘埃,吹熄了最后一支摇曳的蜡烛。
整个房间,彻底陷入一片冰冷刺骨的、永恒的黑暗。只有地毯上那片蜿蜒的、渐渐变冷的血迹,和角落里那柄无人问津的惊鸿剑,反射着窗外雪地透进来的、微弱的、惨白的光。
燕麒依旧跪在那片血泊里,攥紧的拳头放在心口的位置,仿佛想用那冰冷的血,去填补那里刚刚被生生剜走的巨大空洞。他像一尊被遗忘在黑暗中的石像,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死寂,将他层层包裹,永世沉沦。
风雪在王府的夜空中狂舞,呜咽着卷过重檐,将所有的嘶吼、哀求、绝望与那抹染血的孤影,一同埋葬在茫茫的白色之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