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和我一起吗

周日的晨光漫过窗台时，郑雅贤正对着镜子系鞋带。帆布鞋的鞋尖沾着点泥土——是昨天从图书馆回来时，被毛毛踩脏的。她用湿纸巾擦了三遍，还是留下淡淡的灰印，像枚洗不掉的小印章。

手机在桌面震动，是申厦蓝发来的视频：毛毛正趴在浅蓝色的毛线团上打盹，前爪抱着线团滚来滚去，把线绕得像团乱麻。配文是：“它说等不及要喝你带的奶粉了。”

郑雅贤忍不住笑了，指尖在屏幕上敲：“马上到，奶粉装在保温袋里，还是热的。”

拎着保温袋走到巷口时，正撞见申厦蓝蹲在石榴树下给毛毛梳毛。小猫在她腿上蜷成一团，尾巴尖轻轻扫着她的牛仔裤，留下浅浅的灰印。阳光透过石榴树的缝隙落在她身上，白T恤的袖口沾着点猫毛，像落了层细雪。

“你来啦。”申厦蓝抬起头，眼睛亮得像浸了光，“毛毛早上把你上次带的猫条包装袋扒出来了，叼到门口等着。”

郑雅贤把保温袋递过去，指尖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毛毛却不管这些，从申厦蓝腿上跳下来，蹭着郑雅贤的脚踝发出细弱的呼噜声，尾巴翘得像根小旗杆。

“它好像真的很喜欢你。”申厦蓝笑着说，伸手把毛毛抱起来，小猫立刻用头蹭她的下巴，把脸埋进她的颈窝。

郑雅贤忽然注意到，申厦蓝的T恤领口别着枚小小的星星别针，银色的，边角有点磨损。“这是……”

“我爸寄来的明信片上的，”她指尖摸着别针的棱角，声音轻得像风，“背面印着猎户座的图案，我剪下来做成别针了。”

郑雅贤想起那张印着大麦哲伦云的明信片，忽然觉得那枚旧别针在阳光下闪着的，或许不只是金属的光，还有些更柔软的东西——比如跨越山海的牵挂，比如藏在星图背后的思念。

“观测站的照片洗出来了吗？”她换了个话题，目光落在石榴树的枝桠上，上面还挂着几个红透的果子，像挂着的小灯笼。

“在屋里呢，”申厦蓝抱着毛毛往院子走，“我把最好看的那张镶进相框了。”

堂屋的八仙桌上摆着个浅蓝色的相框，里面嵌着那张流星照片。郑雅贤凑近看，发现申厦蓝在照片边缘用银色马克笔描了圈细边，像给星空镶了层银框。相框旁边放着本摊开的星图册，其中一页夹着片干枯的银杏叶，正是上次在图书馆捡的那片。

“奶奶说这张照片该摆在窗台，”申厦蓝端来两杯热可可，浅蓝色的杯子上，小熊望远镜的图案被热气熏得有点模糊，“说能沾沾星星的光。”

郑雅贤抿了口可可，甜香混着奶味漫上来，和记忆里天台的味道一模一样。她忽然注意到星图册上有处折痕很深，翻开一看，是猎户座的页面，旁边用红笔写着行小字：“11月17日，与郑雅贤共见流星雨，猎户座最亮。”

字迹被划了又划，墨迹有点晕开，像藏了很久的心事。郑雅贤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像被毛毛的爪子轻轻踩过，软乎乎的，又有点痒。

“天文社下周去看水星凌日，”申厦蓝忽然开口，指尖在星图册上点着水星的位置，“据说要用到滤光镜，不然会伤眼睛。你……要一起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点试探的紧张，像怕被拒绝的小孩。郑雅贤想起观测站的星空，想起交叠的毛毯，想起耳机里混着风声的呼吸声，忽然觉得那些未说出口的期待，其实早就藏在彼此的目光里了。

“好啊。”她轻声说，声音轻得像飘落的桂花。

申厦蓝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银河。“那我去借滤光镜，”她从口袋里摸出个小本子，笔尖在上面飞快地写着，“还要带保温杯，这次加双倍蜂蜜，你上次说……”

“其实三分甜就好。”郑雅贤打断她，看着她笔尖顿在纸面，留下个小小的墨点，忽然笑了，“我只是随口说说，你不用总记着。”

“我想记着。”申厦蓝抬头看她，眼睛里的光比相框里的星空还要亮，“你的事，我都想记着。”

院子里的桂花被风吹落几片，飘在热可可的杯沿上，像撒了点碎金。毛毛从申厦蓝怀里跳下来，跑到墙角的毛线篮里，把浅蓝色的线团扒到地上，在上面踩出几个灰扑扑的爪印，像盖了排小小的印章。

“你看它，”申厦蓝笑着去追猫，白T恤的衣角扫过地面的桂花，“净捣乱。”

郑雅贤坐在石榴树下的石凳上，看着她和毛毛在院子里追逐的身影，忽然觉得阳光暖得像融化的蜂蜜。她拿起桌上的星图册，翻到空白的最后一页，发现上面画着两只手牵在一起的小人，旁边写着行娟秀的字：“翰林路的风，总吹向你。”

字迹有点眼熟，像自己的笔锋，又像申厦蓝的——或许是两人靠得太近时，笔尖不经意间重合了。

申厦蓝抱着毛毛走回来时，鼻尖沾着点桂花，像落了朵小黄花。“奶奶说留你吃晚饭，”她把小猫放进毛线篮，“她蒸了红豆糯米糍，说要谢谢你帮我补物理卷子。”

郑雅贤看着她颊边的碎发被风吹得轻颤，忽然想起第一次在数学课上收到的纸条，想起操场边的猫毛，想起图书馆的星图，想起观测站交叠的毛毯。那些藏在日常里的细碎瞬间，像被风串起的珍珠，在阳光下闪着温柔的光。

“好啊。”她点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铺满桂花的青石板上。郑雅贤摸了摸口袋里的旧耳机，忽然觉得翰林路的风从来都不是漫无目的地吹的，它带着香樟叶的清苦，带着桂花的甜香，带着热可可的暖意，带着猫爪印的余温，一路吹过教室的窗台，操场的草坪，图书馆的书架，观测站的星空，最终落在彼此的掌心，像个被阳光晒暖的约定。

或许以后还会有无数个这样的午后，她们会一起给毛毛梳毛，一起在星图上标记新的星座，一起等下一场流星雨。但此刻，石榴树下的光影，杯沿的桂花，毛线团上的猫爪印，还有身边人眼里的光，已经足够把这个秋天，酿成最温柔的模样。

风又吹过老巷子，卷起几片桂花，落在星图册的空白页上，像给那个未写完的故事，添了句甜甜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