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谋线·玉面修罗
腊月廿七的宫宴,暖阁地龙烘得群臣面颊酡红。谢临渊执银箸替太子布菜,葱白指尖拂过雕花鰣鱼腹时,一枚嵌进鱼骨的玄铁狼牙箭镞悄然落入太子碗底。
“塞北贡的冰鰣,皇兄尝尝?”他笑意温润如春水,眼底却凝着永冻层的寒冰。
三日前,萧家死敌——镇国公府的密探“鹞鹰”跪在冷宫青砖上,喉管被谢临渊的鹿皮靴尖抵住:“孤给你两条路。”少年将萧惊寒遗留的边关布防图丢进炭盆,“要么带着太子私贩军粮的账册‘暴毙’于东宫,要么……”
火舌舔舐羊皮卷的焦臭中,鹞鹰颤抖着捧起另一卷文书——那是贵妃族兄强占民田的血书,每一页都摁着带泥的指印。
此刻,太子咀嚼的鰣鱼突然迸出金属脆响!镇国公拍案怒喝:“东宫竟敢私藏北狄箭矢!”御前侍卫剖开鱼腹,狼牙箭镞沾着酱汁滚落金砖,箭尾赫然烙着太子私兵的鹰徽。
“栽赃!”太子掀翻食案,热羹泼在谢临渊手背烫出红痕。少年垂眸轻笑,袖中半块残玉硌着腕骨——三年前宫墙头,那人曾捏着他手腕涂烫伤膏:“殿下金尊玉贵,碰不得这些。”
贵妃的尖笑刺破混乱:“小六这苦肉计使得妙!可惜……”她突然拽过谢临渊生母苏嫔,“这贱婢早招了,箭镞是你亲手所藏!”
苏嫔踉跄跪地,金簪委落如折翅蝶。谢临渊俯身拾簪,指尖拂过母亲枯槁鬓发时,将一枚蜡丸塞进她袖袋——蜡中是镇国公嫡孙的胎发,那孩子正因“急病”昏迷于偏殿。
“儿臣请验箭镞。”谢临渊突然割破掌心,鲜血滴入银盏,“北狄狼牙箭淬腐尸毒,若为真,血凝紫斑。”
盏中血珠殷红如常。
满殿死寂间,苏嫔突然扑向太子:“你逼我构陷亲子,毒丸害我孙儿!”她摔碎蜡丸,胎发混着毒粉散落——那是贵妃为灭口赐她的鸩毒。
三重杀局在暖阁炸开。皇帝砸碎药盏时,谢临渊正用染血的手帕裹住苏嫔冻疮斑驳的指尖。月光掠过他低垂的眉睫,群臣窥见那温润皮相下渗出的修罗戾气——自此,“玉面修罗”之名响彻朝堂。
边疆线·残玉烙骨
雁门关的雪混着血痂冻在铠甲上。萧惊寒劈开北狄百夫长的颅骨,腐血喷溅中,肋下旧伤再次崩裂。军医剜去腐肉时,他攥着半块残玉抵在齿间,咸腥味漫过舌尖——玉上“渊”字的裂口,正硌着他心口跳动的疤痕。
三日前敢死队夜袭敌营,他胸口为护新兵挨了记破甲锤。昏迷时梦见谢临渊蜷在冷宫衾被里,后背鞭痕纵横如蛛网。少年咬着他肩胛呜咽:“萧惊寒……你混蛋!”
醒来时,他竟真在溃烂的伤口上又添一刀——用惊寒刃沿着旧疤重新剖开皮肉,将谢临渊当年偷塞的平安符埋进骨血。
“将军不要命了?”副将嘶吼着替他绑紧渗血的绷带。
萧惊寒反手将惊寒刃钉进敌将咽喉,望着烽燧台下堆积如山的尸骸低笑:“命得留着……”北风卷走余音,唯残玉在掌心烙下滚烫的“归”字痕——那夜宫巷诀别,少年摔玉时溅起的雪沫,原是这般灼人。
权谋线·修罗织网
苏嫔晋位贵妃那日,谢临渊在祖庙焚尽三年来所有暗桩名册。青烟缭绕中,他摩挲着皇帝新赐的蟠龙玉佩——触手温润,却比那人给的断玉冷千倍。
“殿下真信镇国公?”暗卫首领跪呈密报,“他正联络萧家旧部,欲除您后快。”
谢临渊轻笑,朱笔在《漕运改制疏》上勾出红圈:“孤那老师教过——猎犬咬死狼王后……”笔尖猛然洞穿宣纸,“该炖汤了。”
三日后运河冰面下浮起十具肿胀尸体,镇国公嫡孙的襁褓金锁缠在其中一具尸骸指间。皇帝震怒彻查时,谢临渊正教小皇子临帖,笔下《孝经》墨迹淋漓:“为君者,当如冬日悬日。”他温声指点,窗外杖毙宦官的闷响与孩童诵经声交织成曲。
老太监咽气前嘶吼出“太子余孽”四字,而谢临渊袖中,正盘着那孩子送的蝈蝈笼——笼里秋虫早冻成冰雕,像他胸腔里三年前就停跳的心。
边疆线·风雪回音
血月夜,北狄重骑踏碎冰河。萧惊寒率三百残兵死守烽燧台,箭尽时扯下残玉系上刀柄。玄铁映着血色月光劈开敌阵,玉上裂痕却突然灼如烙铁!
剧痛袭心的刹那,他仿佛听见谢临渊的声音穿透风雪:“萧家暗卫的调令,换不换你回京?”——原是三日前,他用最后三十萧家死士的性命,换了谢临渊政敌的头颅。
“换你平安。”他喃喃着挥刀斩断敌旗,后背空门大敞。一柄弯钩扎穿肩胛时,他竟笑出声——那位置恰是宫墙头扛着少年跃下时,被瓦片划伤的位置。
腐草腥气中,残玉突然滴落温热。萧惊寒踉跄跪地,惊觉玉上“渊”字裂痕渗出鲜血——像少年摔玉那日,他掐破掌心滴落的血珠。
“小祖宗……”他蘸血在雪地涂画宫墙糖画的轮廓,“还疼不疼?”
双线归一·深渊烛照
上元夜,新晋苏贵妃的寝宫暖如仲春。谢临渊拨弄鎏金手炉,炭火“噼啪”爆出火星,恍惚是那人貂裘扫过雪地的碎响。
“渊儿看这料子可好?”苏贵妃展开玄黑大氅,“给你老师……”
“他不配。”谢临渊剪断绣线,银剪尖挑起灯花。烛影摇曳间,他袖中残玉突然滚落——玉上“归”字竟沁出血丝!
与此同时,千里外腐尸遍野的战场,军医剜出萧惊寒心口最后一枚箭镞。昏迷三日的老将嘶声问:“将军高热中总念‘小祖宗’……”
萧惊寒将染血的残玉按进新伤,齿间漫开铁锈味:“是债主。”月光掠过玉上蜿蜒血痕——那根本不是裂纹,而是极细的刻字:
“待归时,糖画换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