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关的朔风卷着冰碴撞向军帐,谢临渊玄色貂裘扫过满地炭灰,金线龙纹在篝火中明灭如灼伤。他半跪在狼皮褥上,掌心托着萧惊寒冻裂的脚踝——那三道箭疤围成的血肉凹槽已凝满紫霜,冻疮溃裂处渗出的血水混着雪泥,将青铜扳指嵌骨的旧伤染成妖异的赭红。
“漠北三年…没学会穿靴?”谢临渊撕开衮服内衬,滚烫的缎面裹住冰坨般的伤处,“再受伤…罚俸三年!”
萧惊寒喉间溢出闷笑,铁甲未卸的胸膛震落细雪:“臣的俸禄…早被陛下锁进紫宸殿私库了。”
少年帝王突然咬碎药丸,混着舌尖血敷上冻疮。金创药遇血沸腾的刹那,萧惊寒足弓绷如拉满的弓弦——那药竟是十年前他埋进冷宫梅树下的“炽骨散”,药性烈到能灼穿蛮族铁骑的马蹄!
帐外传来巡夜梆子声。谢临渊忽然扯落发间玉冠,如墨青丝垂落萧惊寒膝头:“锁得住俸禄…锁得住命吗?”
他指尖划过那人肋下新添的箭痕,那是三日前为护他中的暗弩。金丝蟒袍下摆扫过地面血冰,少年天子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老师总教朕算计人心…可朕算不透…伤你之人究竟是你…还是朕?”
榆关早市
五更天的炊烟熏透边塞,萧惊寒的玄铁护腕扣住谢临渊腕骨,将少年拽进榆树皮搭的粥棚。油腥蒙尘的蓝布幌子下,老兵捧着豁口陶碗嘶笑:“萧帅带小相好喝羊杂汤?”
谢临渊的貂裘立时裹紧半张脸,耳根却烧得通红。萧惊寒的革靴踹翻条凳:“老瘸子,羊杂汤堵不住嘴就滚去修箭楼!”
油锅里翻腾的油条突然被塞进少年掌心。谢临渊盯着焦黑面团上清晰的五指印——正是萧惊寒昨夜徒手拦箭时染血的掌痕!
“吃。”萧惊寒抹去他唇边糖霜,“比御膳房的芙蓉酥管饱。”
谢临渊喉结滚动,忽将啃剩的油条怼进那人齿间:“难吃。”
羊汤蒸腾的热雾中,少年帝王没看见老兵们交换的眼神——萧帅腕间玄铁链分明系着半截明黄缎带,那是昨夜谢临渊撕碎龙袍为他捆扎箭伤的血衣!
市集尽头的老榆树下,草靶插满晶亮的糖葫芦。萧惊寒抛给老妪一枚带血铜钱:“要最酸的。”
山楂裹着冰壳捅进唇齿时,谢临渊酸得眯起眼:“幼稚…”
冰霜融化的糖衣却黏住他舌尖。少年无意识舔过唇角,浑然不觉萧惊寒眸色已暗如子夜——那截嫣红的软舌,像极了昨夜他高烧时,谢临渊以口渡药的温软。
“陛下嫌酸?”萧惊寒忽然俯身,就着他手咬落顶端山楂,“臣尝着…甜得很。”
谢临渊指尖剧颤,竹签戳破萧惊寒下唇。血珠滚进糖霜的刹那,城楼烽燧台陡然狼烟冲天!
老兵嘶吼混着马蹄踏碎晨雾:
“北狄游骑袭粮道——”
子夜的血战冻住雁门峡谷。谢临渊的惊寒刃劈开最后一名狄骑喉管时,玄甲已被血冰焊死在身上。萧惊寒徒手掰开冻住的甲胄,将少年摁进温泉洞窟。
“明日回京。”谢临渊蜷在氤氲热气里,脚心抵住萧惊寒心口箭疤,“再敢受伤…”
话未说完,萧惊寒忽然托起他后颈深吻。温泉水漫过二人交缠的发梢,青铜扳指在谢临渊脊背烙下滚烫的“归”字——
“当年教你箭术…”萧惊寒喘息着咬破他锁骨,“第一课就说…伤疤是战士的功勋。”
少年帝王反手扣住他腕骨按向水面。蒸腾水雾中,金针蛊虫在二人血脉间游弋成线,痛楚与欢愉在经络中疯狂共振!
“那就留着…”谢临渊在灭顶的酥麻中嘶声,“留到百年后…让史官刻上‘帝师萧惊寒…一身功勋皆朕所赐’!”
返京前夜,谢临渊在帅帐烛火下剥榆树皮。萧惊寒的冻疮凝着药膏,看少年以金针在树皮内侧刻写军令。
“榆皮止血方…传给各营哨长。”谢临渊将树皮卷塞进他护心镜,“再有人生冻疮…朕剐了你这主帅!”
萧惊寒却从枕下抽出虎头鞋扔进药篓:“路过市集买的…陛下穿正合脚。”
谢临渊耳尖腾地烧红:“朕是帝王…不是奶娃娃!”
“是么?”萧惊寒忽然擒住他脚踝丈量,“三年前冷宫送饭的狗洞…陛下钻得挺利索。”
更鼓声撞碎雪幕时,谢临渊踹翻药篓扑进那人怀里。虎头鞋的金铃在狼皮褥上滚出细响,混着少年含糊的威胁:
“回京就烧了这破鞋…”
萧惊寒低笑着圈紧怀中人:“臣怀里…还藏着糖葫芦的竹签。”
那签子上刻着蝇头小楷——
“愿卸九重冕,换卿一世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