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的空调温度打得有些低，苏慕云不自觉地摩挲了下手臂。他看着桌上精心准备的方案书，深吸一口气，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即将开始的合作洽谈上。这是工作室今年最重要的项目，只要能拿下与陆氏集团的合作，未来三年都不必为生计发愁。
“慕云，你没事吧？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同事林薇关切地问道。
苏慕云勉强笑了笑：“没事，可能昨晚没睡好。”
会议室的玻璃门被推开，先进来的是几个穿着干练的年轻助理，随后一个高大的身影迈步而入。苏慕云抬起头，瞬间僵在原地。
陆烬川。
八年前那个在路灯下被他抛弃的少年，如今以陆氏集团总裁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身形，曾经略带青涩的面容如今棱角分明，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明亮如星，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苏慕云感到一阵眩晕，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笔。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这样就能抓住什么来稳住自己失控的心跳。
“很高兴见到各位，”陆烬川的声音比少年时期低沉了许多，却依然带着那种独特的清朗，“我相信我们会合作愉快。”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苏慕云身上，微微停顿了一下。苏慕云不确定那是否只是自己的错觉，因为他没有从陆烬川脸上看到任何异常的表情。或许对方早就忘记他了，毕竟八年过去，他们都已经不是当年的少年。
洽谈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陆烬川专业而高效，提出的问题都切中要害，但对方案的评价却颇为正面。苏慕云逐渐放松下来，或许刚才的紧张只是自作多情。
会议结束时，窗外已经飘起了细雪。十二月的城市华灯初上，玻璃窗上凝结着朦胧的水汽。
“已经这个时间了，”陆烬川看了眼手表，微笑道，“不如共进晚餐？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餐厅。”
团队众人自然没有异议。苏慕云本想借口离开，却被林薇悄悄拉住：“慕云，这可是和甲方拉近关系的好机会，你是项目主管，可不能缺席。”
一行人来到预定好的餐厅包间。落座时，陆烬川很自然地坐在了苏慕云身边。服务员递来菜单，陆烬川却先转头看向苏慕云：“我记得你不吃辣，喜欢清淡的菜系，这里的清蒸鲈鱼和白玉菇菜心很不错。”
苏慕云怔住了，这句话太过自然，仿佛他们昨天还一起吃过饭。他勉强保持镇定：“陆总费心了。”
“叫我烬川就好，”陆烬川的笑容似乎别有深意，“毕竟我们不是陌生人，不是吗？”
这句话让苏慕云的心脏几乎停跳一拍。但接下来陆烬川已经转向其他人，开始聊起行业最新动态，气氛轻松愉快。苏慕云默默观察着身边的男人，试图从那张成熟的面容上找出当年少年的影子。
菜上齐后，陆烬川自然地夹起一只虾，熟练地剥好壳，然后极其自然地放到了苏慕云的碟子里。这个动作做得如此行云流水，仿佛已经重复过千百遍。
苏慕云愣住了，周围的同事也露出了微妙的表情。林薇在一旁挤眉弄眼，显然在好奇他们之间的关系。
“陆总太客气了，”苏慕云试图保持距离，“我自己来就好。”
陆烬川却不以为意，又夹了一筷子鱼放到他碗里：“你比以前瘦多了，多吃点。”
这句话几乎击穿了苏慕云的防线。他想起高中时，每次食堂吃饭，陆烬川总是这样，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他，嘴里嘟囔着“慕云哥太瘦了，要多长点肉”。
餐桌上，陆烬川带来的团队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聊起最新的行业动态时妙语连珠。苏慕云逐渐放松下来，甚至忘记了自己甲方乙方的身份，参与到技术讨论中。他注意到陆烬川说话时总会不经意地转向他，仿佛特别在意他的反应。
晚餐结束时，服务员端来热饮。陆烬川接过一杯热可可，轻轻放在苏慕云面前：“三分糖，没错吧？”
苏慕云的手指微微颤抖。他记得清清楚楚，高中时每到冬天，陆烬川总会买两杯热可可，一杯三分糖给他，一杯全糖给自己。少年总是笑着说：“慕云哥的口味像我爷爷，喝个饮料都要养生的。”
那一刻，苏慕云终于确定，陆烬川记得一切，而且刻意地在提醒他。
“谢谢。”苏慕云低声说，接过杯子的瞬间，指尖不经意擦过陆烬川的手，一股暖意从接触点蔓延开来，让他心跳漏了一拍。
散席时，陆烬川的助理给每位乙方团队成员发了一个红包。林薇接过时惊讶地睁大眼睛：“这怎么好意思...”
“新年将至，一点心意，”陆烬川微笑道，“感谢各位前来的辛苦。”
轮到苏慕云时，陆烬川亲自将红包递到他手中，指尖在红包下轻轻碰了碰他的掌心：“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走出餐厅，雪下得更大了。苏慕云站在门口等车，寒风吹得他脸颊生疼。忽然一条驼色围巾围上了他的脖颈，那上面带着熟悉的淡淡雪松香气——是陆烬川以前常用的那款香水。
“天冷，别着凉了。”陆烬川站在他面前，细心地将围巾绕好。这个动作让他们靠得很近，苏慕能能看到对方睫毛上沾着的细小雪花。
“陆总...”苏慕云刚开口就被打断。
“叫烬川，”陆烬川的声音很轻，“八年不见，你连我的名字都不愿叫了吗？”
苏慕云不知该如何回应。这时陆烬川的车开了过来，他却没有立即上车，而是转身对苏慕云说：“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已经叫了车。”
陆烬川却没有放弃的意思：“雪天难打车，况且我们顺路。”
苏慕云惊讶地抬头：“你怎么知道我住哪里？”
陆烬川微微一笑：“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多。”说完，他很自然地拉起苏慕云的手臂，“车来了，走吧。”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皮革座椅散发着温热。苏慕云靠在车窗边，看着窗外飞逝的雪景，感觉一切都像梦一样不真实。八年前，他亲手结束了那段感情，以为此生不会再相见。如今这个人却以这种方式重新闯入他的生活，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势和温柔。
“工作室这几年发展得很好，”陆烬川突然开口，“我看过你们所有的项目，很有创意。”
苏慕云有些惊讶：“陆总...烬川过奖了。”
“叫我名字就好，”陆烬川的语气软了下来，仿佛又变回了当年那个爱撒娇的少年，“在你面前，我永远都是陆烬川。”
这句话让苏慕云鼻尖一酸。他急忙转头看向窗外，掩饰自己的失态。
车停在苏慕云公寓楼下时，雪已经积了薄薄一层。苏慕云解开安全带，轻声道谢。
“慕云，”陆烬川突然叫住他，声音在密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
苏慕云的心跳骤然加速。他匆匆道别，几乎逃也似的下了车。
回到公寓，苏慕云靠在门上，长长舒了一口气。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薇发来的消息：“慕云，你和陆总是不是认识啊？他今天明显特别关照你。”
苏慕云苦笑一下，没有回复。他走到窗前，意外地发现楼下的车还没有离开。车窗降下，陆烬川正仰头望着他的窗口，雪花落在他脸上，他却浑然不觉。
两人目光相遇的瞬间，陆烬川微微一笑，举起手机晃了晃。随即苏慕云的手机响起，收到一条短信：“看你灯亮起我就放心了。晚安，慕云。”
苏慕云握着手机，指尖停留在回复框上，却不知该说什么。八年前是他亲手推开了这个少年，如今又有什么资格接受这份温柔？
最终他只回了一句简单的“路上小心”，然后看着楼下的车缓缓驶离，消失在雪夜中。脖间的围巾还带着陆烬川的气息，苏慕云将脸埋进柔软的羊毛织物中，闭上眼睛。
这一夜，注定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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