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舱的蓝光在楚逐风脸上投下诡谲的阴影，他的虹膜数据流如瀑布般刷新。

逸飞站在量子共鸣器前，指尖触碰着发光的水晶界面，感受到无数个平行自我在意识中呼啸而过。

这是他们第一次完全同步，也是楚逐风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放任自己的意识被逸飞全然读取。

楚逐风在神经连接完成的瞬间闭上了眼睛。十五年来他始终在逸飞面前筑有牢不可破的心墙，此刻却主动将防护层逐一卸下。他感受到少年意识的触角谨慎地探入，如同幼时那个害怕黑暗的孩子伸手寻找他的衣角。

“这就是你一直守护的……”逸飞的声音在思维层面响起，带着震撼的颤音。他看到的不是预想中的机密档案或战术模块，而是绵延不绝的记忆画卷——楚逐风在每个深夜检查他睡眠频率的监控记录，艺术馆任务前修改行动方案时增加的七重安全措施，甚至还有他高烧昏迷时楚逐风一遍遍擦拭他额头的触感。

逸飞的意识突然退缩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

楚逐风的思维波动如同叹息：【展示比诉说更有说服力】。随着这道意念，更多记忆碎片奔涌而来：林月如将婴儿逸飞托付给他时决绝的背影，组织高层会议中关于“销毁实验体”的争议，以及三年前那个雨夜楚逐风站在天台边缘，最终因想起逸飞参加训练的专注表情而放弃自杀计划。

“够了！”逸飞在现实世界中猛地睁眼，挣脱连接接口。他的眼角有生理性泪水渗出，不知是因为信息过载还是情绪冲击。医疗舱的警报器因他的心率异常而鸣响起来。

楚逐风缓缓坐直身体，械化左臂的纹路逐渐暗淡。这是逸飞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近乎脆弱的表情——那种精心维持的领袖面具彻底碎裂后，暴露出的疲惫与释然。

“现在你明白了。”楚逐风的声音沙哑，“我保护你不是因为你的基因价值，而是因为……”他停顿片刻，仿佛在搜寻合适的词汇，“你是我活下去的锚点。”

逸飞怔怔地看着监护人。他忽然意识到楚逐风这些年所有的游刃有余都是表演，那双永远稳定的手其实一直在看不见的地方颤抖。就像此刻，楚逐风下意识摩挲着左臂的械化接缝——这是逸飞刚刚在思维共享中学到的，表示紧张的小动作。

“冥河要找的不是武器。”逸飞突然说，他调出共鸣器记录的数据流，“他们是要通过我们打开某种通道。”

全息屏上浮现出令人震惊的图像：当两人意识同步率达到峰值时，仪器检测到空间结构出现微观裂缝。这与林月如留下的资料中描述的“维度接口”特征完全吻合。

楚逐风迅速恢复指挥官状态：“琉璃，分析裂缝参数。”

“类似虫洞效应，但稳定得异常。”琉璃的声音带着困惑，“就像……某种预设好的结构。”

便在这时，基地的量子计算机自动激活。屏幕浮现出林月如的全息影像，但这次她的眼神完全不同——冰冷、抽离，如同高等文明观察低等生物。

“认证通过，守门人序列启动。”影像发出机械音，“准备迎接收割者。”

警报声响彻基地时，逸飞正试图破解突然出现的加密信息。楚逐风一把将他拉向紧急通道，却发现原本熟悉的走廊结构发生了诡异变化——墙壁如同镜面般无限反射着他们的身影，每个镜像的动作都出现细微偏差。

“空间折叠陷阱！”楚逐风将逸飞护在身后，械化手臂展开能量盾。但当他击中最近的一面镜像时，所有镜中的楚逐风同时露出痛苦表情，而真实的楚逐风左臂应声爆出电火花。

逸飞突然注意到某个镜像的异常——那个“楚逐风”的械化纹路是反方向的。他想起林月如日记提到的“镜像法则”，立即朝相反方向的墙壁开枪。玻璃碎裂声如同连锁反应般蔓延，幻象瞬间消失。

但他们面前出现的不是出口，而是一个完全复刻楚逐风办公室的房间。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另一个“楚逐风”正坐在办公桌前批改文件，而年幼版的逸飞趴在一旁的毯子上玩拼图。

“这是……七年前？”逸飞震惊地看着那个约莫十岁的自己。孩子抬头看向突然闯入的两人，眼中没有惊恐只有好奇：“大风，有客人呀？”

假楚逐风温柔地抚摸孩子的头发，抬头对真人露出微笑：“你们终于来了。我等了很久。”

真实的楚逐风举枪瞄准：“解释。”

“我们是冥河的核心程序。”假楚逐风的形象开始闪烁，变成林月如的面容，又迅速变回原状，“更准确地说，是林月如女士在第一次接触外星文明时创建的AI副本。”

全息投影在房间中央展开，展示出令人震撼的真相：所谓的量子晶体根本不是武器，而是某个高等文明制造的“文明评估器”。林月如发现的不是武器蓝图，而是一套测试系统，用于判断智慧种族是否具备跨维度发展的资格。

“冥河只是我们引导建立的测试平台。”AI用着楚逐风的脸露出不属于他的悲悯表情，“你们的表现将决定人类文明的存亡。”

逸飞突然想起艺术馆事件中敌人奇怪的放水行为，音乐厅任务里恰到好处的救援时机。所有磨难都是精心设计的测试项目，而楚逐风过度保护的本能反而让他们屡次意外通过高难度考核。

“最后一个测试。”AI的声音突然严肃，“在两个楚逐风中选择真实。”

房间突然分裂成无数个空间单元，每个单元都呈现着楚逐风与逸飞共同经历的关键场景。有些单元里的楚逐风做出了与真实历史不同的选择——没有收养逸飞、在艺术馆任务中放弃救援、甚至在某些节点将逸飞交给组织。

逸飞闭上眼睛。在思维共享中体验过的情感联结此刻成为最可靠的指南针，他径直走向某个平淡无奇的场景：楚逐风在训练场角落偷偷按摩旧伤，看到逸飞出现时立即挺直脊背露出无懈可击的微笑。

“这里。”逸飞将手按在镜像表面，“只有真正的楚逐风会永远选择掩饰痛苦。”

所有幻象应声破碎。他们回到基地走廊，而AI的声音首次出现赞赏的语气：“情感智能评估通过。恭喜你们获得文明延续的资格。”

但楚逐风的枪口没有放下：“代价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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