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须刀掉回瓷砖地，发出更响亮的碰撞声。

雾气中的身影僵住了。苏染倒退两步，后腰撞上洗手台，疼痛让她瞬间清醒——这不是幻觉，张极确实站在镜子前，双腿完好无损。

张极"姐姐？"

水声停了。张极的声音从雾气中传来，带着她从未听过的低沉音色。

苏染转身要逃，却踩到地上的水渍滑倒。膝盖重重磕在地上时，她看见雾气中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那只手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从虎口一直延伸到手腕内侧。

苏染"别碰我！"

苏染猛地拍开那只手。

浴室陷入诡异的寂静。

雾气渐渐散去，露出轮椅上的张极——他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轮椅上，湿发贴在苍白的脸颊，毛毯严实地盖着双腿。

张极"姐姐做噩梦了？"

他歪着头，眼神无辜得像只幼鹿。

张极"我听见你在尖叫..."

苏染的视线死死盯着他的腿。毛毯下隐约可见的轮廓，分明是有血有肉的肢体，而非她想象中的假肢。

苏染"我明明看见你——"

张极"看见什么？"

张极推动轮椅靠近，在地面拖出长长的水痕。

苏染的呼吸急促起来。

她确信自己看见了，但现在眼前的少年又变回了那个残疾的张极。难道真的是噩梦？浴室的热气让她头晕目眩...

苏染"你的腿..."

她声音发抖。

张极突然笑了。他掀开毛毯——膝盖以下是金属支架包裹的小腿，皮肤上布满手术疤痕，但确实是完整的肢体。

张极"肌肉萎缩症。"

他轻声说。

张极"我能站，但撑不过三分钟。"

手指抚过支架上的调节阀

张极"医生说每天要拆下来清洁，姐姐刚才吓到我了..."

他的解释严丝合缝，眼神干净得让苏染几乎要相信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直到她注意到轮椅扶手上残留的水珠——如果只是清洁支架，为什么全身都湿透了？

张极"早餐要凉了。"

张极转动轮椅离开，在门口停住。

张极"对了，我买了姐姐喜欢的蓝莓酱。"

餐桌上果然摆着一瓶进口蓝莓酱，生产日期是上周。

苏染盯着瓶身上的法文标签，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从她发现张极不见到现在不过二十分钟，附近根本没有卖这种进口食品的商店。

苏染"你去哪买的？"

张极"便利店啊。"

张极舀了一勺蓝莓酱抹在吐司上，动作优雅得像在高级餐厅。

张极"就在小区对面。"

苏染的指尖在桌下掐进掌心。小区对面的便利店只卖最普通的国产果酱，这一点她再清楚不过。

电话铃声打破了僵局。屏幕上显示"未知号码"，接通后却只有电流的沙沙声。

苏染"喂？"

"苏小姐？"

一个压低的男声。

"我是林医生，关于张极——"

刺耳的杂音突然炸响，接着是忙音。

苏染抬头，发现张极正望着她，嘴角沾着一点紫色的果酱，像干涸的血迹。

张极"谁的电话？"

苏染"打错了。"

苏染放下手机，突然没了食欲。

整个下午张极都在书房"学习"。苏染借口倒垃圾来到楼下，用公用电话回拨了那个号码。响了七声后，一个疲惫的男声接起来

"阳光康复中心精神科。"

苏染"林医生？我是苏染，您刚才..."

"苏小姐！"

对方声音骤然紧张。

"听着，张极的病历是伪造的，他母亲根本不是吸毒过量——"

电话那头传来重物倒地的巨响，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

苏染的心跳快得要蹦出胸腔。

苏染"林医生？"

"...自杀。"

电话突然清晰起来

"她用美工刀割腕，伤口和张极……现在的一模一样。苏小姐，那孩子不是模仿，是在..."

通话戛然而止。

苏染握着听筒，浑身发冷。她想起张极手腕上那些精心排列的伤疤，想起医生说的"有计划的自我伤害"，想起浴室里那个站在雾气中的身影...

回到公寓时，书房门依然紧闭。苏染轻手轻脚地进入张极的卧室，开始系统性地搜查。

床底下除了那个铁皮盒子外空无一物，衣柜里的衣服按颜色排列得一丝不苟。当她检查书桌时，发现抽屉锁孔有新鲜划痕。

发卡轻易撬开了锁。抽屉里整齐码放着素描本，最上面那本贴着标签：「给姐姐的礼物❤」

翻开第一页，苏染的血液瞬间凝固——那是她睡觉时的素描，角度明显来自卧室的某个角落。第二页是她洗澡时隔着磨砂玻璃的朦胧轮廓。第三页...

张极"喜欢吗？"

张极的声音在耳后响起，温热的呼吸拂过她颈侧。

苏染猛地转身，少年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门口，轮椅无声地滑向她。

张极"我画了很久呢。"

他微笑着抽出素描本，指尖划过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画作。

张极"尤其是姐姐背上的胎记，像只展翅的蝴蝶..."

苏染的胃部绞痛起来。她确实有个蝴蝶形胎记，在只有最亲密的人才知道的位置。

苏染"你监视我？"

她声音发抖。

张极歪着头，眼神突然变得天真无邪。

张极"姐姐不是也在搜我的房间吗？"

他转动轮椅靠近，从抽屉深处摸出一个小药瓶。

张极"在找这个？"

药瓶标签写着"维生素B12"。

苏染"你怎么知道…"

她后退着抵到墙上。

张极"因为姐姐太紧张了。"

张极笑了，那笑容让苏染想起雾气中站立的影子。

他倒出两片药放在舌尖，喉结滚动。

张极"现在，该我问问题了——"

轮椅突然加速撞向苏染，金属扶手卡住她的膝盖。张极俯身逼近，手指抚上她的脸颊，声音甜得像浸了蜜。

张极"你和林医生聊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