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纱帘照进厨房，苏染盯着咖啡杯里旋转的奶泡出神。

距离那晚已经过去一个月，张极重新戴上了腿部支架，变回那个乖巧的残疾弟弟。但苏染的脑海里不断闪回那些画面——站立的少年，锁骨上的疤痕，父亲狰狞的脸...

张极"姐姐的咖啡要凉了。"

张极滑着轮椅靠近，递来一碟蓝莓松饼。

他今天穿着浅蓝色毛衣，发梢还带着沐浴后的湿气，像个普通的高中生。

苏染接过盘子，指尖触到松饼边缘——微温，正好是张极知道她喜欢的温度。这个细节突然让她喉咙发紧。

过去一个月，张极记住了她所有喜好：咖啡要加三分之一的奶，吐司要烤到微焦，甚至连她睡前习惯用的薰衣草精油都记得一清二楚。

苏染"谢谢。"

苏染机械地咬了一口松饼，甜腻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她看着张极熟练地操作咖啡机，突然想起一个问题

苏染"你什么时候学会用这个的？"

咖啡机是意大利进口的复杂型号，连她都要看说明书才能操作。

张极的手顿了一下。

张极"看姐姐用过几次就会了。"

他背对着苏染，声音带着笑意。

张极"我很聪明的。"

太聪明了。苏染盯着少年单薄的背影，想起视频里那个用红笔在手腕上画线的男孩，那个能完美模仿残疾的表演者...

苏染"我去趟洗手间。"

她突然站起来，盘子里的松饼只咬了一口。

镜子里的女人眼眶发红，眼下是浓重的青黑。

苏染拧开水龙头，冷水冲刷过手腕时，她注意到洗漱台上的药盒——张极的"维生素"，白色小药片整齐排列在格子里。

鬼使神差地，她取出一粒压碎在纸巾上。粉末散发着淡淡的苦味，与她记忆中维生素的酸味截然不同。

张极"姐姐？"

敲门声响起。

张极"你没事吧？"

苏染迅速冲掉粉末。

苏染"马上好。"

她打开门，张极的轮椅堵在门口，手里端着杯温水。

张极"该吃药了。"

他微笑着递来两片白色药片，眼神纯净得像个天使。

苏染的指尖微微发抖。过去三个月，她每天按时服用张极准备的"维生素"，从未怀疑过...

苏染"先放着吧，我待会吃。"

她绕过轮椅，却被抓住手腕。

张极的掌心冰凉。

张极"医生说必须饭后立刻服用。"

他的声音依然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

张极"姐姐不想像妈妈一样得心理疾病吧？"

这句话像一桶冰水浇在苏染头上。她猛地抽回手，药片掉在地上，滚到冰箱下方。

张极"对不起..."

张极立刻弯腰去捡，动作快得惊人。当他重新坐直时，脸上又挂起那种无辜的表情。

张极"我再去拿新的。"

苏染盯着他滑向客厅的背影，突然冲向玄关。她抓起钥匙和手机，在张极反应过来前摔门而出。

电梯下行的过程中，苏染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翻出通讯录，手指悬在"报警"上方犹豫了几秒，最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陈医生诊所。"一个女声接起电话。

苏染"我...我想预约心理咨询。关于创伤后记忆紊乱..."

"您贵姓？"

苏染"苏，苏染。"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了几秒

"苏小姐...您母亲曾经是我们的患者。"

"陈医生嘱咐过，如果您来电，要立刻安排见面。"

苏染"今天可以吗？"

"陈医生今天出诊，但..."

纸张翻动的声音

"他留了个紧急联络方式给您。说如果遇到关于...'张极'的事情，就打这个号码。"

苏染记下号码，挂断时发现电梯已经停在一楼许久。门开时，她差点撞上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

苏染"抱歉..."

她抬头，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是林医生。

男人迅速将一张纸条塞进她手中，低声道

"今晚八点，水库公园北门。"

苏染攥着纸条，手心渗出冷汗。林医生不是已经...死了吗？

她猛地回头，电梯门正在关闭，男人摘下口罩，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那根本不是林医生，而是张极！

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一条短信：「姐姐要去哪？松饼还没吃完呢」

苏染冲出公寓楼，雨水打湿了她的脸颊。她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自己的泪水。

咖啡馆的角落，苏染拨通了那个神秘号码。响了很久，终于被接起：

"苏小姐？我是陈医生。你终于打电话来了。"

苏染"您认识我母亲..."

"不只是认识。我负责她的心理治疗，直到...那天。听着，时间不多。你母亲留下的日记在我这里，关于你父亲，张极和张极她母亲的一切..."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接着是玻璃碎裂的巨响。苏染听见陈医生急促的呼吸声，然后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苏染"陈医生？"

"...快走...他找到我了...日记在...保险箱...密码是..."

一声枪响。

电话断了。

苏染的手机滑落在地。窗外，雨越下越大，玻璃上蜿蜒的水痕像极了张极手腕上的伤疤。

父亲是杀人犯？母亲是被害的？张极...究竟是谁的受害者，又是谁的帮凶？

咖啡馆的门被推开，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苏染抬头，看见张极站在门口，轮椅和支架都不见了，修长的双腿稳稳立在地面上。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脚下汇成一片小小的水洼。

张极"回家吧，姐姐。"

他微笑着伸出手，掌心躺着一粒白色药片

张极"你忘记吃药了。"

苏染的视线开始模糊。咖啡馆的灯光在眼前分裂成无数光点，张极的脸在光点中扭曲变形，时而像个天真无邪的少年，时而变成那个在视频里掐着孩子脖子的恶魔...

苏染"不..."

她挣扎着站起来，却跌进一个冰冷的怀抱。

张极的气息包围了她。

苏染坠入黑暗前，最后看见的是咖啡馆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和张极站在一起，像一对真正的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