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国寺的禅房里,烛火摇得人影忽明忽暗。镇国公赵晏之攥着那半张信,指节捏得发白,花白的鬓角颤了颤:“我就知道公主薨得蹊跷!贵妃这毒妇,为了让二皇子上位,竟连亲侄女都害!”
苏菱歌站在一旁,见他眼底红得厉害,轻声道:“国公,明日您进宫见太后,需得把证据递到太后跟前。只是贵妃在宫里势力大,怕是会拦。”
赵晏之将信纸折好塞进袖袋,起身踱了两步:“太后最疼永安公主,当年公主的及笄礼,还是太后亲手梳的头。只要把证据摆出来,太后断不会容她。”他回头看苏菱歌,目光沉了沉,“只是你,明日在宫里怕是凶险。贵妃若察觉事漏,定会先拿你开刀。”
“我不怕。”苏菱歌摸了摸袖袋里的碎瓷片,“只要能还公主清白,就算有风险也值。”
第二日天刚亮,苏菱歌借着春桃给的腰牌混进宫,刚回尚食局换了宫女服,就见刘管事踮着脚往宫门口望,见她进来,三角眼一斜:“死丫头去哪了?贵妃宫里的掌事姑姑来传话,说今儿太后在长春宫设宴,让尚食局送些精致点心过去,你赶紧跟着春桃去端盘子!”
苏菱歌心里一动——长春宫设宴,定是镇国公到了。她应了声,跟着春桃往小厨房去。春桃端着叠描金盘子,低声道:“方才见赵侍卫长在宫门口转悠,眼神不对,你小心些。”
两人刚把点心装上食盒,就见李公公慌慌张张跑进来:“苏丫头!三皇子让你去东宫一趟!”
苏菱歌心里咯噔一下,怕三皇子起了疑。春桃推了她一把:“去吧,我先去长春宫打掩护。”
到了东宫偏殿,三皇子正站在窗前翻书,见她进来,头也没抬:“昨日长乐宫烧信,你在场?”
苏菱歌膝盖一弯刚要跪,他却抬手拦住:“别跪。说实话。”
烛火落在他手背上的疤上,那道被茶杯碎片划的印子浅了些。苏菱歌咬了咬唇,从袖袋摸出那半块刻着“安”字的玉佩:“殿下,公主是被人害死的,是贵妃……”
“我知道。”三皇子突然转身,眼底红得吓人,“她焚信那日,我就瞧出她不对劲了。她总往贵妃宫里跑,回来就愁眉不展,我问她,她只说‘皇兄,你要小心’……”他攥住玉佩,指腹蹭过缺角,“那日食盒上的断魂草,原是冲我来的,她怕是早就知道了,才故意跟我吵,摔了茶杯引我注意,好让我别喝那莲子羹。”
苏菱歌愣住——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镇国公进宫了?”三皇子突然问。
“是。”
“好。”他点点头,从书案下摸出个紫檀木盒,“这里面是贵妃私通外戚的账本,你想法子递到镇国公手里。”他把木盒塞给苏菱歌,又从袖袋摸出块令牌,“拿着这个,若遇着侍卫拦你,就亮令牌。”
苏菱歌握着木盒,指尖发颤:“殿下为何信我?”
“因为这玉佩。”三皇子看着她手里的玉佩,嘴角扯出个苦笑,“这是我送她的及笄礼,她总说‘皇兄送的,要贴身戴’。你能找到它,就不会是坏人。”
从东宫出来,苏菱歌直奔长春宫。宫门口果然站着赵侍卫长,见她过来,伸手拦住:“站住!贵妃有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苏菱歌摸出三皇子给的令牌,冷声道:“我是东宫来的,给太后送点心,你也敢拦?”
赵侍卫长见了令牌,脸色变了变,悻悻地收了手。苏菱歌端着食盒往里走,刚进殿门,就听见太后的哭声:“我的阿永安……怎么就遭了这毒手……”
镇国公站在殿中,手里举着那半张信:“太后,这是从公主书房暗格里找到的,上面写得明明白白,是贵妃在安神药里掺了鹤顶红!”
贵妃坐在一旁,脸色煞白,拍着桌子喊:“你胡说!你污蔑本宫!”
“是不是污蔑,一查便知。”苏菱歌突然开口,端着食盒走到殿中,“尚食局小厨房的王厨子还在,他那日给公主熬安神药时,亲眼见刘管事往药里加了东西——刘管事是贵妃宫里的人,太后一问便知。”
刘管事在殿外听见这话,“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抖着嗓子喊:“太后饶命!是贵妃娘娘逼我的!她让我往药里加鹤顶红,说事成之后给我黄金百两!”
贵妃猛地站起来,指着刘管事骂:“你个狗奴才!竟敢反咬本宫一口!”
“还有这个。”苏菱歌把紫檀木盒递过去,“这是贵妃私通外戚的账本,上面记着她如何挪用北境粮草,如何勾结敌国使者构陷三皇子——三皇子前日让人烧的,就是这些证据的副本。”
镇国公接过木盒打开,账本上的字清清楚楚,连每笔银子的去向都记着。太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贵妃:“你……你这个毒妇!来人!把她给本宫拿下!”
侍卫涌进来,按住贵妃。贵妃挣扎着喊:“你们不能动我!二皇子会救我的!”
“二皇子?”殿外突然传来个冷声音,二皇子被两个侍卫押着走进来,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母妃,儿臣自身难保了。”
原来三皇子早安排了人,趁贵妃在长春宫应付太后,抄了二皇子的府邸,搜出了他私通敌国的信件。
尘埃落定后,太后拉着苏菱歌的手,泪眼婆娑:“好孩子,多亏了你。你想要什么赏赐,本宫都给你。”
苏菱歌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玉佩,轻声道:“奴婢不求赏赐,只求太后能还永安公主一个清白,让她入皇陵,配享祭祀。”
“准。”太后抹了把泪,“本宫这就下旨。”
几日后,永安公主的灵柩从长乐宫移出,葬入皇陵。苏菱歌跟着送葬的队伍走到宫门口,春桃追上来,塞给她个布包:“这是公主生前给你做的帕子,她早知道你会来似的,去年就绣好了,说等有机会给你。”
苏菱歌打开布包,帕子上绣着株桂花,针脚细密,像公主笑起来的样子。她抬头往皇陵的方向望,天很蓝,云很轻,桂花香顺着风飘过来,甜得正好,再没有半分刺骨的冷意。
回尚食局的路上,灰猫蹭着她的裤脚,嘴里叼着片桂花瓣。苏菱歌弯腰把花瓣捡起来,夹在帕子里,脚步轻快了些——皇宫的暗涌散了,往后的日子,该好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