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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的邮戳簿

季风吹过未寄出的信

春分的季风带着玉兰花瓣掠过画室的天窗,姜稚月蹲在樟木箱前,把一沓沓信笺按年份码齐。顾白周刚从印刷厂回来,怀里抱着本烫金封面的厚册子,封面上"季风吹过的信"六个字,是用他们俩的字迹拼合的——"季"和"信"是她的笔迹,带着点圆润的温柔;"风"和"过"是他的笔锋,藏着些利落的坚定。

"印刷厂的老师傅说,这册子用的是玉兰树皮做的纸。"他把册子放在阳光下,纸页透出淡淡的纹路,像浸过岁月的水印,"能保存一百年,够我们写到头发白了。"

册子的扉页贴着张合影:春风巷的邮筒前,姜稚月举着本翻开的信笺,顾白周的手搭在她肩上,两人身后的玉兰树刚绽出嫩芽,照片边缘还沾着点花瓣的粉。照片下方盖着排邮戳,从五年前那枚模糊的机场邮戳,到今年新刻的"玉兰巷春分",像串被时光穿起的珍珠。

"你看这里。"顾白周翻开第二页,是张扫描的旧信纸,边缘磨得发毛,上面的字迹被眼泪晕开了大半,"这是你大学时在医院写的,说'要是顾白周在就好了'。"

姜稚月的指尖抚过纸页上的褶皱,忽然想起那个输液的深夜。她坐在病床边给妈妈削苹果,刀刃不小心划到手指,血珠滴在信纸上,晕成朵小小的花。当时她以为这封信永远寄不出去,却不知道多年后,会被收信人小心翼翼地收进册子里,连血痕都成了温柔的注脚。

画室的长桌上摆着刚拓好的邮戳印,是顾白周新做的橡胶垫,把他们用过的二十枚邮戳全刻在了上面。姜稚月蘸着朱砂,在册子的空白页盖下第一个印——"春风巷时光邮筒"的老邮戳,红痕落在玉兰纹路的纸页上,像朵突然绽放的花。

"念念说要给册子画插画。"她想起今早小姑娘背着画板跑过来,辫子上系着红绳,"说要画邮筒在春天开花,夏天结果,秋天落叶,冬天戴围巾。"

顾白周忽然笑了,从抽屉里拿出支银质钢笔,笔帽上刻着个极小的月亮。"这是用慕尼黑那支旧钢笔改的。"他旋开笔杆,里面藏着卷细铁丝,"当年在画室写你的名字,笔尖总堵墨,现在换了新笔尖,能写一辈子不断墨。"

姜稚月接过钢笔时,笔尖在掌心轻轻发烫。她想起大三那年收到的匿名包裹,里面是支摔坏的钢笔,笔帽上的月亮缺了个角——当时她以为是恶作剧,现在才明白,那是他在异国他乡,对着月亮写她名字时,不小心摔碎的念想。

"该写今年的春分信了。"顾白周把册子翻到空白页,阳光透过天窗落在纸页上,映出他手腕上的疤痕——是去年给念念刻木牌时,被刻刀划的,当时她举着创可贴追了半条巷,像极了高中时的模样。

姜稚月提笔时,笔尖在纸上顿了顿。窗外的玉兰花瓣飘进画室,落在纸页边缘,像个天然的书签。她写:"顾白周,今年的玉兰开得比去年早三天,就像我们的故事,总比预想中更温柔些。那些藏在蝉蜕里的话,埋在雪地里的字,终于在今天长成了树,枝头挂着的,全是'我们'。"

顾白周拿过钢笔,在她的字迹旁续写:"致稚月,看见你蹲在樟木箱前理信笺的样子,突然觉得时光很慷慨。它让错过的信变成重逢的糖,让未说的话长成并肩的树,让我在每个春分都能确认——最好的邮戳,是你眼底的光。"

他写完,在末尾盖下新刻的"春分邮戳",红痕里嵌着片玉兰花瓣的纹路,是顾白周特意做的暗纹。"这枚邮戳的背面,刻着我们的名字。"他把册子举起来对着光,能看见纸页背面透出的"周"和"月",像两颗依偎的星。

午后的季风带着暖意掠过巷口,时光邮筒的铜牌在阳光下泛着光。姜稚月看着顾白周把册子放进樟木箱的最上层,旁边堆着他们高中时的校服、摔碎又粘好的保温杯、半条灰色的围巾,还有念念画的全家福——纸上的四个人都长着兔耳朵,举着封信,信上写着"春风巷13号收"。

"王师傅说明年要在邮筒旁盖间小木屋。"顾白周锁好樟木箱时,指腹在铜锁上的月亮纹路上摩挲,"让路过的人能坐下来写封信,喝杯我们煮的桂花茶。"

姜稚月忽然想起太姥姥日记本里的话:"好的日子,是能把心事酿成茶,把等待煮成糖,让每个路过的人,都能尝到时光的甜。"此刻画室里飘着新沏的桂花茶味,混着玉兰香,像封被春风拆开的信。

傍晚去后山浇水时,去年栽的玉兰树已经长到齐肩高。姜稚月蹲在树下,把今年的春分信埋进土里,信封上画着个小小的册子,旁边写着"等第十年,挖出来读"。

顾白周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发顶。暮色漫过树梢时,他忽然说:"其实那些未寄出的信,早就变成了别的东西。"他指着天边的晚霞,"变成了你耳后的痣,我手背上的疤,变成了每个清晨的粥,每个黄昏的茶,变成了'我们'这两个字。"

下山的路上,玉兰花瓣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姜稚月看着两人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像封信摊开在地上,开头是"很久很久以前",结尾是"很久很久以后",而中间的每个字,都浸着春风与花香,被季风轻轻吹送,落在彼此心上最柔软的地方。

回到画室时,台灯已经亮起。姜稚月看着樟木箱上的铜锁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忽然明白那些季风吹过的未寄出的信,从来不是遗憾。它们是时光写满的邮戳簿,是岁月酿好的桂花酒,是往后每个春分都能触摸的温度,在"我们"的故事里,永远鲜活,永不褪色。

就像此刻,他掌心的温度,和册子里交叠的字迹,都是春分盖下的邮戳,盖在往后漫长的岁月里,一页页,一年年,写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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