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子羽终于成功通过雪宫试炼,重返前山。执刃大殿内,气氛庄重而微妙。宫子羽端坐于上首执刃之位,虽略显疲惫,但眉宇间多了几分历经磨练后的坚毅。他目光直视下首的宫尚角,语气带着试探与不易察觉的紧张。
“宫尚角,当日我入后山前,与你定下的十日之约,你应该不会不认吧?”
宫尚角身姿挺拔,闻言微微颔首,神色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淡然:“自然。子羽弟弟既已通过雪宫试炼,我宫尚角必定遵守约定,认可你目前的执刃身份。待你通过剩余月宫、花宫试炼,便是宫门名正言顺的执刃。”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宫子羽显然没料到宫尚角会如此干脆地承认,他甚至做好了被刁难、被质疑的准备,此刻反而有些怔忡。就连一向对他针锋相对的宫远徵,也只是安静地坐在兄长下首,垂眸把玩着腰间的暗器袋,并未出言反对或嘲讽。这反常的平静,让宫子羽心中反而升起一丝不安。
雪长老见状,抚须开口,将话题引向另一个关键问题:“既然子羽已过了第一关,证明其能力与决心。那么尚角,关于杀害月长老的‘无名’,你调查得如何了?可有进展?”
宫尚角抬起眼眸,目光沉稳:“回雪长老,无名一事,经这些时日排查,我已有些眉目,大致圈定了怀疑之人。不过……”他话锋一转,“具体的物证与人证,尚在搜集核实之中,为避免打草惊蛇,还需些时日。待证据链完整,我必定第一时间向长老们和执刃汇报。”
“你怀疑的人究竟是谁?”宫子羽忍不住追问,事关月长老之死,他情绪有些激动。
宫尚角却缓缓摇头,语气不容置疑:“现在还不能说。一切都还只是基于线索的合理推测,在拿到铁证之前,任何指认都是不负责任的。不过子羽弟弟可以放心,根据我的判断,‘无名’的目标并非是你,你暂时是安全的。”
一旁的花长老赞同地点点头:“嗯,尚角考虑得周全。无名狡猾,若过早暴露我们的怀疑对象,只会让其更加警惕,甚至狗急跳墙。今日殿内所言,在场诸位皆需守口如瓶,务必让其放松警惕,我们方能寻得最佳时机,将其一举擒获。”
会议结束,众人散去。一直等在殿外不远处回廊的雾姬夫人,却始终没有等到宫尚角或长老们召见她询问“脉案”之事。这份异常的平静,像一块越来越重的石头压在她心上,让她不由得阵阵心慌。
【难道……宫尚角没有中计?还是他发现了什么?我的计划……暴露了吗?】各种可怕的猜测在她脑中翻腾,让她坐立难安。她终于按捺不住,起身前往执刃大殿方向,想探探风声。
刚走到大殿外的汉白玉广场,便迎面撞见了正从里面出来的宫尚角与宫远徵兄弟二人。
目光在空中交汇。
宫尚角的脚步微微一顿,深邃的目光落在雾姬夫人脸上,嘴角几不可查地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那眼神锐利如刀,仿佛早已洞穿她所有的心思和伪装,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了然的嘲讽,让雾姬夫人心中猛地一悸,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姨娘!你怎么来了?”这时,宫子羽也快步从殿内走出,看到雾姬夫人,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
雾姬夫人立刻收敛心神,脸上瞬间切换成慈爱担忧的模样,上前拉住宫子羽的手,上下打量着:“听说你从雪宫出来了,姨娘这不赶紧过来瞧瞧你。这才多久,人都瘦了一圈了,定是在后山吃了不少苦头吧?”她语气心疼,演技无懈可击。
“姨娘,我没事,没吃多少苦。”宫子羽憨厚地笑笑,随即眼神飘忽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压低声音,“对了姨娘,阿云……她近日可好?”
雾姬夫人掩口轻笑,打趣道:“你这孩子,既是惦记云姑娘,为何不自己去瞧?反倒来问我这个老婆子?”
宫子羽被她说得脸色微红,挠了挠头:“姨娘说的是,我这就去羽宫看看她。”说罢,便带着几分急切和欢喜,匆匆离去。
看着宫子羽走远,雾姬夫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宫尚角缓步走上前,停在她身侧,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刺骨的寒意:
“好一幕母慈子孝,感人至深。若非知晓子羽弟弟乃是兰夫人亲生,此情此景,真真要让人误以为,雾姬夫人您才是他的生母了。”
他微微侧头,目光如冰锥般刺向雾姬夫人瞬间僵硬的侧脸:“不过想来也差不多。毕竟,雾姬夫人是在兰夫人嫁入宫门后不久,便以陪嫁侍女的身份跟随而来,继续侍奉旧主。兰夫人早逝,子羽弟弟可谓是由您一手带大,这感情……自然是非同一般,堪比亲生母子了。”
雾姬夫人强作镇定,袖中的手却已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角公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宫尚角逼近一步,周身散发出的压迫感几乎让雾姬夫人窒息,他压低了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带着无尽的讽刺与警告:
“我想说……雾姬夫人这些年来对宫子羽,当真是‘倾尽心血’,‘呵护备至’。甚至不惜……堵上自己的一切,也要为他铺平道路。这份‘慈母之心’,当真令人‘感动’。我们兄弟二人,真是羡慕得很。”
他话锋陡然一转,眼神锐利如鹰隼,直直射入雾姬夫人惊慌的眼底:
“只可惜……晚辈我,似乎还是技高一筹。只是奉劝夫人一句,下次若还想玩什么‘李代桃僵’、‘狸猫换太子’的戏码……手法最好再高明些。免得,赔了夫人又折兵。”
说完,宫尚角不再看她瞬间煞白的脸色,带着始终沉默却眼神冰冷的宫远徵,与她擦肩而过,径直离去。
只留下雾姬夫人独自站在原地,阳光洒在她身上,却驱不散那从心底蔓延开来的刺骨寒意。宫尚角的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不仅戳穿了她此刻的阴谋,更似隐隐触及了她埋藏最深的秘密。她望着那对兄弟离去的背影,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