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羽 70

“宋姣姣……”

宫远徵的声音气若游丝，尾音还带着未散尽的剧痛带来的颤抖。他眼皮重得像坠了铅，明明想睁开眼看看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睫毛却只象征性地颤了颤，连一条眼缝都没能撑开。

宋姣姣的心猛地揪紧，“宫远徵！我在！我在这儿！”她上前攥住他露在外面的那只手，眼泪再也兜不住，砸在他的手背上，烫得宫远徵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

“别哭了……吵死了……”

“我就哭！我就吵！”宋姣姣的哭声陡然拔高，带着孤注一掷的执拗，她用力擦了擦眼泪，逼着自己盯住他毫无生气的脸，“大夫说了！你现在绝对不能睡！一点都不行！听见没有！”她怕自己一松劲，眼前的人就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声音里的哭腔混着恐惧，抖得不成样子。

宫远徵沉默了片刻，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像是费了极大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我知道……”他能感觉到宋姣姣的手在发抖，那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可这疼痛却奇异地让他保持着一丝清明。他动了动指尖，想反过来安慰性地碰一碰她，最终却只是无力地垂下，“就是……有点累。”

角宫那间充溢着血腥与药味的房间里，灯火通明了大半夜。几位被急召而来的大夫使尽了浑身解数，清洗创口、敷上最好的金疮药、施针固元、灌下参汤……人人额上都见了汗，终于在天色将明未明之际，将那不断洇出的鲜血彻底止住。宫远徵的气息虽然依旧微弱，但总算平稳了下来，沉沉地昏睡过去。

“宋姑娘，你也熬了一夜了，去隔壁厢房歇息一下吧，这里我会让人守着。”宫尚角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对一直守在床边的宋姣姣说道。他的眼下有着浓重的青影，这一夜于他而言，同样是煎熬。

宋姣姣却固执地摇了摇头，眼睛因为哭泣和熬夜又红又肿，声音也有些哑：“不要，我要在这里看着他。我跟他学了这么久，认识不少药材，也知道些脉象皮毛。万一……万一他夜里发热，或者有什么不对劲，我总能第一个发现，及时叫人。”她目光紧紧锁在宫远徵苍白安静的睡颜上，仿佛一错眼，他就会消失一般。

宫尚角看着她倔强的侧影，沉默了片刻，终是没有再劝，只低低地道：“……那好吧。”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弟弟身上，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有痛惜，有自责，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沙哑不堪的声音，吐出了三个沉重的字：“对不起……”

宫尚角离开后，房间内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烛火燃烧的轻微噼啪声和宫远徵微弱但均匀的呼吸声。宋姣姣搬了个绣墩坐在床边，仔细地替他掖了掖被角，看着他难得如此安静柔顺的模样，与平日那个张扬桀骜的少年判若两人，心里又酸又软。

“你说你……平时不是挺精明的吗？这次怎么这么傻……跑那么快干什么……”她低声絮语，带着心疼和后怕。

她的目光细细描摹着他的眉眼，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安静睡着的时候，那张脸确实好看得过分。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鼻梁高挺，唇形优美，只是此刻毫无血色。“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可惜就是长了张嘴，一开口就能气死人……你要是醒后也和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得该多好……这样就不会和你拌嘴了……”她小声吐槽着，试图驱散心头的沉重。

惊吓、奔波和熬夜，让宋姣姣的体力终究到了极限。她强撑着眼皮，脑袋却像小鸡啄米般一点一点，最后终于支撑不住，上半身软软地趴伏在床沿，握着宫远徵微凉的手，沉沉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