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尚角的声音如同冰锥,再次刺破长老殿内沉重得令人窒息的空气,将刚刚因雾姬夫人坦白而掀起的波澜,引向另一个更深的漩涡。
“各位长老,另外还有一事,尚角需即刻禀报。”他上前一步,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终定格在几位长老身上,字句清晰,不容置疑,“上官浅,与云为衫,这两位待选新娘,皆是无锋派来的刺客。”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直直劈在刚刚经历“姨娘”背叛、尚未缓过神来的宫子羽心上。他猛地从地上弹起,猩红的双眼死死盯住宫尚角,声音因极致的震惊和抗拒而扭曲:“你说什么?!”他冲到宫尚角面前,又猛地转向跪在地上的雾姬夫人,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声音带着颤抖:“姨娘!他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阿云她怎么可能是……你告诉我,不是真的!”
雾姬夫人不忍看他崩溃的模样,偏过头,低声道:“我…我不确定她是不是。但我听到过她对暗号,当时我有些不可置信……只是她反应极快,立刻改换了说辞。我……我也不确定自己是否听真切了。”
“我有证人。”宫尚角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随着他话音落下,上官浅的身影出现在大殿门口。她步履平稳,姿态依旧优雅,面对满殿审视、震惊的目光,她只是微微屈膝,行了一个礼,神情平静得近乎漠然。
“我可以证实,”她的声音清冷,回荡在寂静的大殿里,“云为衫,确实是无锋派来的刺客,魑阶。而我,”她顿了顿,目光迎向高位上的长老,“是魅阶。”
“你既是无锋刺客,为何要自曝身份?”花长老眉头紧锁,厉声质问,眼中满是怀疑。
上官浅抬起眼,那平静的眸子里终于燃起一丝压抑已久的仇恨火焰:“因为,我与无锋,有血海深仇。我要报仇,满门被屠之仇!”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我的家人,我的族人,皆死于无锋之手!当年我侥幸逃脱,却坠下山崖,失去了所有记忆,被无锋的点竹带回,成了她的弟子……后来,我机缘巧合恢复了记忆,便一直暗中隐忍,甚至对点竹下了毒,只求能手刃仇人!可惜……她竟得到了宫门的百草萃,解了毒性。我不得已,只能继续潜伏,等待时机。”
在她叙述时,月长老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指节泛白。
“其实,我起初只是怀疑。”宫尚角接口道,目光锐利地看向上官浅,“只是上官姑娘……有些过于心急了,尤其是,对宋姑娘。”
“不错,”上官浅坦然承认,甚至带着一丝自嘲,“因为宋妹妹的出现太过‘巧合’。她能在那一众新娘中,迅速得到宫三先生的特殊对待……无锋为了渗透宫门,会针对几位公子,精心培养‘最合适’的新娘。所以,我当时怀疑,宋姑娘便是无锋为徵公子量身打造的‘武器’。”
“很可惜。”宫远徵冷哼一声,语气带着惯有的倨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维护,“宋姣姣就是个除了吃就知道玩的傻丫头,脑子里根本没那些弯弯绕绕。”他话音刚落,旁边的宋姣姣就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宫远徵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略显尴尬地补充道,“…于是我哥就让她假扮无锋,故意在上官浅面前露出破绽,这才让上官浅信以为真,主动接近,最终套出了云为衫也是无锋刺客的关键信息。”
“你说你的家人都被无锋所杀,那你的真实身份是……?”雪长老沉吟片刻,追问道。
“我乃孤山派遗孤,”上官浅挺直脊背,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骄傲,“孤山派掌门,是我的父亲。”
“此事已经初步得到证实。”宫尚角道“孤山派后人独有的特殊印记,已由宋姑娘协助查验。若几位长老尚有疑虑,紫商姐姐亦可再次查验。”
几位长老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由宫紫商走上前,在上官浅的配合下,再次进行了仔细的查验。片刻后,她对着长老们肯定地点了点头:“印记无误,身份……应当不假。”
就在殿内气氛因这接连的真相而愈发凝重时——
乒!乓!咔嚓!
殿外骤然传来一阵激烈的兵器碰撞声、呼喝声与桌椅碎裂的声响!
原来,在依计诱骗云为衫前来长老殿的途中,机警的她已然察觉到了不对劲。行至殿外,她果断想要抽身离开,却被早已埋伏在周围的侍卫拦住。眼见事情败露,云为衫眼神一凛,再无犹豫,瞬间拔出腰间软剑,与阻拦的绿玉侍卫缠斗在一起!她身形灵动,剑法刁钻,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便被制服,双臂被反剪,押解进了大殿。
宫子羽听到打斗声时便已心急如焚,此刻见到云为衫被如此狼狈地押进来,心如刀绞,忍不住上前一步:“阿云……”
雪长老威严的声音响起,带着最后的审判意味:“云为衫,上官浅指证,你乃无锋魑阶刺客。你,可认?”
云为衫紧咬着下唇,秀美的眉头紧紧蹙起,倔强地沉默着,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最后落在宫子羽那充满痛苦和不敢置信的脸上。
“阿云……”宫子羽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又唤了一声。
仿佛是被他这声呼唤击碎了最后的心防,又或是知道大势已去,挣扎无用。云为衫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了一片冰冷的认命与决绝。她迎向长老们的目光,清晰而平静地吐出了两个字:
“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