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告别与归途
晨光透过酒店窗帘的缝隙,在地毯上织出细长的光斑,像极了上次展轩陪他在云硒山看的溪面碎阳——粼粼的,晃得人心里发颤。丞是被梦惊醒的,意识回笼时,指尖先触到一片刺骨的凉,身侧的位置早没了温度,连昨晚裹在身上的雪松味浴巾,都只剩些微残存的暖意,淡得像场没抓牢的梦。
他揉着发沉的太阳穴坐起身,烧已退,感冒却没好透,头晕得厉害。房间里静得只剩雨声,淅淅沥沥敲在玻璃上,也敲得人心尖发慌。展轩的外套没挂在衣架,常用的黑色背包也没了踪影,丞晃了晃还有些昏沉的头,没太在意——大抵是展轩临时去片场对接了,那人一向把工作看得重。
直到他挪到床头找水喝,才看见退烧药的铝箔板旁,卧着一杯温得刚好的水。杯壁贴着张浅青色便签,是展轩的字迹,笔锋里藏着熟稔的温柔:“喝药前再温一温,别嫌麻烦,凉了要咳嗽。”丞捏着杯子,指尖触到杯壁残留的暖意,心里刚冒头的慌意,竟被这杯水稳稳压了下去。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暗笑展轩比老妈还啰嗦,转身去卫生间时,又瞥见牙刷杯里那支薄荷味儿童牙膏——上次他随口提了句成人牙膏太辣,展轩愣是跑了三条街买回来的,此刻正乖乖插在展轩的牙刷旁,像在等他伸手去拿。
“明明这么细心,怎么偏忘了带充电宝。”丞对着镜子挤牙膏,看镜里自己泛红的眼眶,小声嘀咕了句。他笃定展轩很快会回来,甚至在心里盘算好,等那人进门,就故意皱着眉抱怨“你走了我连粥都喝不上”,看他会不会像上次那样,无奈地蹙着眉,转身去楼下便利店买热粥。
可等他收拾好自己,坐在沙发上刷了半小时手机,窗外的雨都停了,展轩还是没回来。已近上午十点,微信列表干干净净,通话记录停留在昨晚收工时那通“到房间了吗”,连个已读提示都没有。丞心里的疑云终于漫上来,捏着手机反复点开和展轩的对话框,最后还是发了条语音,声音裹着没睡醒的黏糊:“轩哥,你在哪啊?我头还有点晕,想喝你昨天买的香菇瘦肉粥,楼下便利店没有。”
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
他又拨电话,听筒里只有机械的“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连打三遍都是如此。丞攥着手机的手开始发紧,指尖凉得像冰,那些被忽略的细节突然涌上来:展轩昨晚摸他额头时,眼里一闪而过的红;杀青前导演拉着展轩说话,两人刻意压低的声线;昨天他总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神;他说“杀青宴要坐一起”时,展轩迟疑的两秒……这些碎片此刻都成了细刺,密密麻麻扎在心口。
他抓起外套就往片场跑,走廊里撞见场务,对方笑着打招呼:“小丞醒啦?脸色怎么这么差?生病要多歇着!”“我找展老师,您见着他了吗?”丞的声音都发颤。场务愣了愣,才说:“展老师今早打电话说北京有急事,中午不来吃饭了,没跟你说吗?”
“走了?”丞的脚步猛地顿住,指尖瞬间攥紧衣角,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得他指尖发麻。
“导演劝他等杀青宴结束再走,他非要赶最早的高铁。”场务递来一瓶温水,语气带着安抚,“你别急,展老师走前还跟导演交代,让我们多照看着你,说你感冒没好透,别让你吃凉的辣的……”
后面的话,丞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北京的急事?昨天明明说好要一起参加杀青宴,要坐在一起聊拍摄时的趣事;明明在他发烧时守了一宿,每隔一小时就摸他的额头,说要陪他等感冒好透;明明昨晚他惊醒时,那人还抱着他哄,指尖的温度暖得能焐热人心……怎么会突然就走了?怎么连一条信息都没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丞疯了似的往摄影棚跑,空旷的棚里只剩几个收拾器材的工作人员,昨天拍雨夜诀别的布景还没拆,灰色雨布耷拉在地上,像极了他此刻沉到谷底的心。他站在曾经和展轩对戏的地方——就是那场展轩对他说“我走了”的戏,脚下的标记线还清晰可见,身边却没了那个会护着他的人。
他攥着拳头,指节泛白,掌心被指甲掐出红印也浑然不觉——前一天还给他剥薄荷糖,说“这个能通鼻塞”;怕黑时会悄悄攥住他的手;明明说了“一起走”,怎么转天就只剩空荡荡的承诺,连句告别都没有?
不远处的导演听到消息,快步走过来,轻声劝:“小丞,展轩不是故意的,他走时脸色很难看,倒像是真有急事……”
“哥,有烟吗?”丞的声音哑得厉害,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有压得极低的沉闷。
“有的,给。”导演递过烟和打火机,看着他紧绷的侧脸,没再多问。
丞捏着烟的手指还在抖,烟卷在指间转了半圈才塞进嘴里。他低头按打火机,火苗窜起来时,他下意识偏了偏头,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第一次碰烟,他连怎么含都生涩,猛吸一口却没敢过肺,辛辣的烟味瞬间呛得他喉咙发紧,他攥着烟咳嗽了两声,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却没把烟扔开。烟蒂烧出的灰烬落在手背上,烫得他指尖一缩,他才慢悠悠抬手,用指腹蹭掉那点余温,目光落在远处耷拉的灰色雨布上,眼神空得像能装下整个棚里的冷清。烟在指间烧得只剩半截,他偶尔再凑到嘴边吸一口,依旧是浅尝辄止,连烟圈都吐不完整,只余一缕淡烟飘着,没几秒就散了,像他那些抓不住的念想。
“我知道了,哥你忙吧。”丞抽完烟,找了块没道具的铁皮边,把烟蒂摁灭在上面,对导演说到,“我先回去休息了,中午不过来了。”
话刚说完,他转身就往外跑,导演在后面喊他,他没敢回头,怕别人看出什么,更怕自己绷不住。一路上,他不停地给展轩打电话、发微信,没人接,也没人回。丞觉得自己像个被抛弃的孩子,走在放晴的阳光里,却浑身发冷。
回到酒店房间,推开门的瞬间,熟悉的雪松味扑面而来,可房间里空无一人,连展轩常用的杯子都被洗干净,倒扣在茶几上。丞瘫坐在沙发前的地上,手机扔到一旁,眼泪没完没了地往下掉,心口疼得像被攥住,连呼吸都觉得困难,最后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再睁眼时,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眼睛酸胀,心口发闷,头晕得厉害,只能空空望着天花板发呆。他盯着茶几上展轩落下的充电器、沙发上没带走的衬衫、床头柜上没来得及收的退烧药,走的还真匆忙啊,丞露出一个无奈的笑!丞突然想到了什么,抓起手机,对着话筒哑着嗓子发语音:“初中时我跟我妈置气,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我妈劝了我两小时,让我出来好好说,我就是在屋里装死。结果我爸回来,一脚踹开门,上来就给我三巴掌,那时候特恨我爸打我,觉得凭什么我想自己待会怎么了,我又没错!现在突然理解他的心情了。展轩,你大爷的,你要是敢出现在我面前,老子也给你三巴掌!我让你装死,我让你不接电话?你跑什么?什么事不能坐下来谈?如果……如果你后悔了,一句话的事,我连你留句话都不配吗?”
后面的话裹着重重的鼻音,分不清是感冒还是什么。空气中还留着展轩的味道,可这味道此刻却像针,扎得他心口更疼。浴室里,那人用过的牙刷还带着湿意;衣柜里,还有些衣物没来得及拿走;这个房间里全是展轩的痕迹,全是他们匆忙逃离的烂尾,包括自己也是这烂尾之一。
丞坐起身,点上烟,他看着满室的痕迹,突然想把它们都收起来,他摸着展轩留下的牙刷、本子、衣服,笑着对它们说:“他不要我们了,我带你们走!”属于展轩的东西,他舍不得一点,连垃圾桶都仔细看了看!当拉开书桌抽屉时,映入眼帘的是一颗薄荷糖,薄荷绿的糖纸,是展轩第一次教他演戏给他的那颗。糖纸下面压着张浅青色便签,还是展轩的字:“好好吃饭,去飞。”
笔锋依旧温柔,看在丞眼里却比刀子还疼。他捏着便签,指尖反复摩挲“去飞”两个字,又想起刚才收拾垃圾桶时,捡到的那张揉成团的便签——展开后是没写完的“等我”,笔画重得把纸都戳破了。
他到底在搞什么?如果真有急事,怎么会电话不接、信息不回?丞心里很肯定,展轩是在意他的,人的眼睛不会说谎。可为什么写了“等我”又扔掉?为什么留薄荷糖;为什么临走还要提醒自己喝药要温着水?为什么最后留下“好好吃饭,去飞”?丞觉得自己的脑子像一团乱麻,搞不懂,也想不明白,心里的疑问像潮水般涌来,却没人能给他答案。
展轩,谁家好人临走留言,写张纸就算了,还藏抽屉里?你是摸准了我会带走你留下的一切,还是你有别的想法呢?
“小丞,杀青宴定在附近酒店,过来吃一口。”导演的声音带着关心,电话那头能听到热闹的笑声,衬得这边更冷清。
“感冒还没好,谢谢哥,万一是阳了把大家都传染了就不好了。”丞的声音很轻,他现在没心思跟任何人应酬,也不想得罪人,毕竟以后的路还很长。
“别一个人闷在房间里,”导演叹了口气,“出去走走,换个环境换个心情。”
丞沉默几秒:“好,谢谢哥,我没事。”挂了电话,他看着窗外放晴的天,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便签上,亮得刺眼。他抓起手机,带着和自己一起被抛弃的物品往外走:“走吧,他不要你们,我要。”打车直奔游乐场——还是熟悉的入口,熟悉的路线,可身边没了那个会牵他的手、替他挡太阳的人。
走过星光大道,没人再笑着看他闹;走过向日葵花田,没人再对他说“我的眼里只有你”;走过栀子花田,没了熟悉的歌声,白色花瓣落了一地,风一吹,竟带着点发苦的味道。丞蹲下身,指尖捏起一片花瓣,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展轩,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展老师,为什么栀子花的香味变苦了?是不是连花都知道,你不会回来了?”
他知道展轩不会回复,却还是发了。他觉得自己有点傻,可控制不住——总想着,万一呢?万一展轩回他了呢?
此刻北京的高铁上,展轩正盯着手机里的照片。照片里的栀子花田落满白瓣,丞的指尖捏着花瓣,指节泛红。展轩的指尖轻轻蹭过屏幕里的手,眼底的温柔渐渐被心疼取代。他从背包里摸出一朵压干的栀子花,是上次和丞在花田摘的,一直夹在钱包里,花瓣边缘已泛黄,却还留着淡淡的香。
他想回复,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又删,最后只打出“对不起”三个字,又删掉了。他怕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折回去找丞,怕自己的私心,会毁了丞的未来。展轩把手机贴在胸口,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丞在摄影棚抽烟的孤寂——剧组朋友把照片发给自己的时候,他反复看了很久,看着丞攥紧的拳头、泛红的眼眶,明明快绷不住了,却还硬撑着,像个被丢弃的娃娃。展轩心口好疼好疼,此刻他的宝贝,一定比他还要疼一万倍吧!
“宝贝,对不起。”展轩的指尖蹭过屏幕里的脸,声音裹着化不开的宠溺,却只有自己能听见。
另一边,丞离开游乐场,去了云硒山——他想找些展轩的影子,从游乐场到云硒山,这些点点滴滴的影子就像拼图碎片,记录了他们之间所有美好的回忆,他想一片一片捡起来,拼出他心里那个拼图,拼出那个展轩爱过他的拼图!
山路崎岖,好几次差点迷路,手心蹭破了皮,却没人再拿出创可贴,小心翼翼给他包扎;前面也没了那个替他拨开杂草、替他找路、替他计划好一切的人,此刻空荡荡的山上,只有空荡荡的自己。
爬到山顶时,夕阳正好沉下去,金色的光洒在溪水上,波光粼粼的。可没了展轩在耳边打趣“你张嘴的样子,像把夕阳吞进去了”,连风景都带着点悲凉。丞坐在溪边的石头上,脚伸进冰凉的溪水里——今天立秋了,若是展轩在,定要皱着眉把他的脚拉上来,念叨“水凉,别淘”,再替他擦干,套上鞋袜。
他盯着石头,想起上次听了展轩的话,在石头上蘸水写“爸”的模样,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四年没跟父亲好好联系了。当初父亲反对他学表演,是母亲坚持才让他圆了梦,后来他总跟父亲吵架,高中、大学住校,只有过年才回家,见面也没好脸色,慢慢就越来越不想说话。当时展轩告诉他,父爱像大地,沉默却扎实,父亲不是反对他的梦想,是怕他摔了,自己接不住。
丞掏出手机,指尖在备注“爸”的号码上犹豫了很久,终于按了拨打键。
“喂?”听筒里传来熟悉的沙哑男声,带着点烟味,含糊不清。
丞的鼻子一酸,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声音带着哽咽:“爸,我想你了。”
“嘟嘟——”电话突然被挂了。丞愣住了,又拨过去,听筒里传来父亲警惕的声音:“你谁啊?别拿我儿子说事!我没钱!”
“嘟嘟——”电话又断了。丞无奈地笑了,原来自己当年的任性,竟伤得这么深。他转而给母亲发微信:“妈,让我爸接电话,我打了两次,他都挂了。”
母亲很快回复:“你没他号?”
“有,他挂我电话。”丞打字时,指尖还在抖。
“等着。”没过几秒,母亲发来视频通话,丞没敢接,不敢让父母看到现在自己的样子,他挂了调成语音电话打过去,背景里能听到母亲的声音:“老刘,小丞电话,赶紧接!”
接着是父亲哆哆嗦嗦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迟疑:“喂?”
“爸,我想你了。”丞又说了一遍,声音更哑了。
“哎!”父亲的声音颤了一下,“你……你想吃啥?爸给你买。”
“不用,”丞吸了吸鼻子,“爸,这次出来参加工作遇到了很多人,见到了很多事,突然明白了你,以前是我不懂事,对不起!我现在知道,你那时候打我,是为了我好,小时候妈妈总是无奈地问我你什么时候能长大?我觉得此刻我长大了,所以想告诉你,爸,前几年跟你闹、跟你吵,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父亲带着哭腔的声音:“都过去了,孩子,你遇啥事了吗?”
丞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哽咽着说:“爸,我没事,就是突然想你了。以前总觉得你不爱我,现在才知道,你只是不会说……爸,对不起,还有,我爱你。”
“傻孩子,跟爸说啥对不起。”父亲的声音也哑了,“等工作结束就回来吧,我和你妈也想你。”
“我现在就回去,买最早的车票。”
“好,好!”父亲的声音里满是激动,“爸去给你买肉,炖你爱吃的红烧肉。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给爸打电话,我去接你。”
挂了电话,丞的眼泪还没擦干,母亲的微信就来了:“警长警长,我是白鸽,收到请回复。”
丞笑着回复:“白鸽白鸽,警长已收到。”
“你跟你爸说啥了?他挂了电话就躲阳台哭,烟都掉地上了。”
丞看着消息,笑着笑着,眼泪又掉了下来:“我跟他说我爱他。”
“靠,我这是失宠了?”
“您是咱们家无人撼动的女王大人,放心。”
丞盯着屏幕,指尖顿了顿,最后回复:“就是有点想你们了。”他没说展轩的事,没说自己喜欢上一个男孩子——他怕,怕父母不能接受,怕自己又成了家里的麻烦。
“等你回来,我们娘俩慢慢聊。对了,你爸刚才还念叨,说你喜欢吃可乐鸡翅、红烧肉、油焖虾,最近几年不知道还喜不喜欢。”
丞看着消息,忍不住笑出了声,眼泪却又一次涌上来。那些他早已不在意的细节,父亲竟记得这么清楚。他想起以前总跟父亲吵架,觉得父亲不懂他,现在才明白,父亲的爱从不是挂在嘴边的——是他生病时半夜摸他额头的手,是吵架后偷偷放他床头的零花钱,是他离家时塞在包里的银行卡,是藏在岁月里,从不言说的温柔。
“告诉爸,口味没变!”他指尖快速敲出回复,发送后把手机揣回兜里。
他收起手机,站起身,看着远处沉下去的夕阳。溪水潺潺,晚风拂过脸颊,带着凉意,心里却突然有了落脚的地方。他想,不管展轩为什么离开,不管未来怎样,他还有爸妈,有个强大的避风港。
丞转身往山下走,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心里有了着落,人也精神了些。他拿出手机,看了眼和展轩的对话框,最后发了条微信:“明知道这样做会让我难过,你还是做了。你有你的选择,我尊重,但不认同——你至少该跟我商量。我回家了,再见,再也不见。”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丞感觉胸腔里像卸下了一块浸了雨的棉絮,沉郁的重量轻了些,却又有什么滚烫的东西被他狠狠锁进了心底,连同那些没说出口的委屈与不舍,一并压成了模糊的影子。他指尖在屏幕上顿了两秒,终究还是按灭屏幕收进包里,没再等任何回复,转身踩着暮色里的碎影,一步步走向车站检票口。
买的是傍晚六点的高铁,两小时车程正好赶在天黑前到家。列车缓缓启动时,丞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的树木、房屋一点点往后退,像极了这段日子里与展轩有关的回忆——清晰着,却又抓不住地远去。车厢里的空调吹着微凉的风,他下意识缩了缩肩膀,突然想起以前展轩总把带着雪松味的外套披在他身上,眉头轻蹙着念叨“小孩子家家的,不知道添件衣服”。现在没人替他挡凉了,他倒也没觉得多冷——人总要学会自己撑着,总不能一直躲在别人的保护伞下长大。
窗外的天渐渐暗下来,城市的灯火透过玻璃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不知过了多久,广播里传来熟悉的家乡站名,刚到站的风裹着潮湿的水汽涌进来,混着站台上车来人往的方言吆喝,丞才缓缓直起身,拎起放在脚边的行李箱。
他跟着人流走出车厢,风里飘着家乡特有的味道,是巷口包子铺的酱香,是车站旁炒货店的焦糖味,他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指尖轻轻攥了攥背包带,那里装着展轩留下的薄荷糖和便签,也装着他此刻说不清道不明的心事。
站台尽头的指示牌亮着暖黄色的“出口”字样,丞定了定神,抬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身后是来时的路,是没说完的话与没告别的人;身前是熟悉的城,是等着他的灯火与未凉的家。至于那些悬在心头的疑问与牵挂,或许该留些时间,等风把答案吹过来,也等自己真正想明白——毕竟回家的路,总要一步步走踏实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