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光棒的绿光在船舱甬道里投下扭曲的影子，像无数细长的手指在斑驳的铁皮上爬行。唐晓翼走在最前面，藏银短笛别在风衣口袋里，露出的半截链子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他忽然停在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指尖在门板上敲了敲，发出空洞的回响。
“这里以前是船长室。”他侧耳听着门后的动静，语气随意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当年我跟羽之冒险队来的时候，这门还能用密码锁。”
虎鲨已经迫不及待地举起拳头：“看我的！”
“别蠢了。”唐晓翼侧身躲开他挥过来的拳头，从背包里摸出一小瓶透明液体，“这门锈得跟块烂铁似的，你一拳下去，咱们都得被埋在废墟里。”他将液体倒在门锁周围，泡沫滋滋地冒起来，腐蚀着厚重的铁锈。
林夏注意到他拿瓶子的右手小指上有道新鲜的伤口，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到，还在微微渗血。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帆布外套的口袋，那里装着爷爷留下的急救包——这是每次出海前她都会检查三遍的东西。
“让开点。”唐晓翼突然低喝一声，抬脚踹在门把手上。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缓缓向内打开，扬起的灰尘让多多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船长室比想象中宽敞，正中央摆着一张巨大的桃木桌，桌腿缠着几圈干枯的海带。墙上挂着的世界地图已经泛黄发脆，边角卷成了波浪形，几只潮虫从地图背面匆匆爬过。
“哇，这桌子上有东西！”多多的眼睛亮起来，快步跑到桌前。桌面上摊着一本皮质封面的日记，边缘已经被海水泡得发胀，上面还沾着几片深绿色的海藻。
林夏的呼吸猛地一滞。那日记本的皮质纹理她再熟悉不过——爷爷书房里有个一模一样的笔记本，只是颜色更深些。她快步走过去，手指刚要碰到日记，就被另一只有力的手按住了。
“别动。”唐晓翼的声音压得很低，他指着日记封面上的暗纹，“这是‘深海契约’的标记，碰错了会触发机关。”
林夏缩回手，才发现封面上那些看似杂乱的纹路，其实是由无数细小的船锚图案组成的。她抬头看向唐晓翼，发现他正用一根银质发夹小心翼翼地挑开日记的锁扣——那发夹看起来很旧，尾端还镶着颗小小的蓝宝石。
“你怎么知道这些？”她忍不住问。
唐晓翼挑锁的动作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以前跟某个疯子科学家打交道时学的。”他没细说，林夏却莫名觉得，他说的“疯子科学家”或许和爷爷有关。
锁扣“咔哒”一声弹开，唐晓翼将发夹塞回口袋，用两根手指捏住日记边缘掀开。第一页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只能辨认出“1998年”和“北纬37度”的字样。
“这是……我爷爷的字迹！”林夏的声音发颤，她记得爷爷写“8”时总会在尾端拐个小弯，和日记上的一模一样。
婷婷凑过来，指着页脚的小图标：“这是鲸鱼的图案呢，和林夏你背包上的一样。”
唐晓翼翻页的动作慢了些，他注意到林夏背包拉链上确实挂着个鲸鱼挂坠，只是边角已经磨得发亮。当翻到第三页时，他的手指停住了——那页纸上画着个奇怪的符号，像只展开翅膀的鸟，又像只睁着眼睛的鱼。
“这是‘银翼’的标记。”唐晓翼的声音有些低沉，“羽之冒险队的队徽上就有这个。”
多多挠了挠头：“银翼？和林夏航海图上那句‘银翼归巢’有关系吗？”
林夏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用红绳系着的金属片。那是片巴掌大的银质翅膀，边缘刻着和日记上一样的符号，只是其中一角已经断裂。
“这是爷爷留给我的遗物。”她把银翼递过去，“我一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唐晓翼接过银翼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林夏的手心，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了手。他低头看着那片银翼，指腹摩挲着断裂的边角，忽然轻笑一声：“看来你爷爷和我们羽之冒险队，还有段没说的故事。”
查理跳到桌子上，用爪子指着日记里夹着的一张照片：“这上面有五个人呢，中间那个是不是唐晓翼你？”
照片已经泛黄发皱，但能看清是五个少年少女站在船甲板上的合影。最左边的女孩扎着高马尾，手里举着个相机；中间的少年穿着黑色风衣，嘴角挂着桀骜的笑，正是年少时的唐晓翼；而站在最右边的男人，眉眼间竟和林夏有几分相似。
“那个是……我爷爷！”林夏捂住嘴，眼眶瞬间红了。照片上的爷爷看起来很年轻，正笑着拍唐晓翼的肩膀，两人的关系显然很好。
唐晓翼的指尖在照片边缘轻轻敲了敲，语气里带着点怀念：“这是羽之冒险队最后一次出海时拍的。你爷爷当时是我们的向导，说要带我们去找‘会唱歌的鲸鱼’。”
“那后来呢？”多多追问，“你们找到鲸鱼了吗？爷爷为什么会失踪？”
唐晓翼合上日记，将银翼还给林夏：“后来的事，忘了。”他转身走向舷窗，黑色的风衣遮住了侧脸的表情，“不过现在看来，我们得重新把这段故事捡起来了。”
海风从舷窗的破洞灌进来，吹得日记哗啦啦地响，最后停在了某一页。林夏走过去，看到那页纸上写着一行字：“潮汐之眼藏着银翼的秘密，但千万不要在月圆之夜靠近——会被深海的回响拖入深渊。”
她抬头看向窗外，发现不知何时，天边已经挂起了一轮弯月。
“唐晓翼，”林夏的声音带着点不确定，“今天是农历十三，再过两天就是月圆了。”
唐晓翼望着窗外的海面，月光在波浪上洒下一片碎银。他从口袋里摸出短笛，抵在唇边吹了个轻快的调子，却在尾音处微微发颤。
“那就正好。”他转身时，眼里的怀念已经变成了惯有的桀骜，“本少爷倒要看看，这潮汐之眼到底藏着什么不敢见人的东西。”
虎鲨已经摩拳擦掌：“翼哥，咱们什么时候出发？我已经准备好揍扁那些海怪了！”
“急什么。”唐晓翼弹了弹虎鲨的脑袋，“至少得先找到能出海的船。还有，”他看向林夏，抛过去一个防水袋，“把你爷爷的日记收好，别让海水泡得更烂了——菜鸟可别拖我们后腿。”
林夏接住防水袋，看着上面印着的鲸鱼图案，忽然觉得这趟冒险或许不只是为了寻找爷爷。她低头将银翼重新系好，塞进衬衫领口贴着心口的位置，那里还留着金属片被体温焐热的温度。
船舱外传来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像谁在低声诉说着被遗忘的秘密。唐晓翼靠在舷窗边，短笛在指间转着圈，目光落在远处翻涌的黑色浪涛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婷婷拉着林夏的手走到角落，小声说：“唐晓翼其实很在意同伴的，只是嘴硬。以前我们遇到危险，他总是第一个冲上去。”
林夏点点头，看向唐晓翼的背影。月光勾勒出他风衣的轮廓，让她想起爷爷日记里的一句话：“银翼会指引迷路的人回家，哪怕要穿过最深的黑暗。”
她握紧口袋里的青铜哨子，决定无论接下来遇到什么，都要找到爷爷失踪的真相，还有唐晓翼没说出口的那段往事。
多多突然喊了一声：“快看！桌子底下有个箱子！”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唐晓翼转过身，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那只嵌在地板里的木箱上，同样刻着银翼的标记，仿佛在等他们揭开尘封已久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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