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雁岛的第一缕阳光穿过信号塔的窗棂，落在林夏摊开的日志本上。纸页间夹着的归雁羽毛被晨光镀上金边，根根分明的纹路里，还沾着昨夜未干的露水。
“在写什么？”唐晓翼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他换了件干净的白衬衫，袖口随意地卷到小臂，露出几道浅浅的划痕——是昨天捆绑赵长风时被铁丝蹭到的。
林夏合上日志本，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摩挲：“记录候鸟的起飞时间。爷爷说，今天的领头雁会沿着百年前的航线飞行，能避开所有暗礁。”
唐晓翼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窗外。湿地里的灰雁群已经躁动起来，三三两两地振翅试飞，翅膀拍打空气的声音像细密的鼓点。“希燕他们已经在银翼号上备好了早餐，”他抬手看了眼腕表，“还有半小时，想看起飞就得快点。”
林夏跟着他走出信号塔，清晨的风带着湖水的凉意，吹得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唐晓翼的脚步顿了顿，脱下身上的黑色外套递过来：“穿上，别感冒了拖累大家。”
外套上还带着他的体温，混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林夏披在肩上，长度刚好遮住她的手，袖口蹭到指尖时，传来柔软的布料触感。
“唐晓翼！林夏！”虎鲨的大嗓门从湿地边缘传来，他正举着望远镜朝这边挥手，“快来看！领头雁起飞了！”
两人快步跑过去，正好赶上灰雁群升空的瞬间。数以千计的灰雁同时展开翅膀，掀起的气流带着细小的水珠溅在脸上，像场温柔的雨。领头的那只灰雁羽毛泛着银白，翅膀比同类宽大许多，飞行时划出的弧线稳定得像用圆规画过。
“是‘老银’。”林深的声音带着感慨，他拄着婷婷递来的木杖站在山坡上，眼睛眯成一条缝，“十五年了，它每年都带头南迁，比指南针还准。”
唐晓翼从背包里拿出相机，镜头对准天空中盘旋的雁群：“希燕说要给海洋馆的候鸟展区拍素材，这些正好能用。”他按下快门的瞬间，镜头里突然多了个模糊的影子——是林夏仰头观望的侧脸，晨光落在她微张的嘴角，像含着颗透明的糖。
虎鲨突然拍了拍唐晓翼的后背：“翼哥快看！那只伤鸟也跟着飞起来了！”
他们昨天救下的那只灰雁正奋力追赶雁群，受伤的翅膀虽然还不能完全展开，却倔强地扇动着，每一次振翅都带着细微的颤音。林夏忍不住举起爷爷留下的黄铜望远镜，看着它渐渐融入雁群的边缘，成为队伍里最不起眼却最执着的一个。
“它会跟上的。”唐晓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候鸟比我们想象中更坚韧。”
林夏放下望远镜，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他的眼睛在晨光里很亮，像盛着整片湿地的水光。她忽然想起昨夜在控制室，他握住她的手时，掌心传来的稳定温度。
“该回去了。”唐晓翼率先转身，脚步轻快了许多，大概是伤口没那么疼了。“赵长风的余党已经被海警带走，归雁岛的磁场也恢复了正常，银翼号随时能起航。”
林深走在最后，看着两个年轻人的背影，忽然对身边的婷婷说：“晓翼这孩子，跟他爷爷年轻时一个样，嘴硬心软。”婷婷笑着点头，怀里的查理对着雁群“汪汪”叫了两声，像是在附和。
银翼号的甲板上，希燕正指挥着唐凛布置餐桌。白桌布上摆着刚烤好的面包，黄油在阳光下微微融化，散发出甜腻的香气。看到林夏披着唐晓翼的外套走来，希燕挑了挑眉，却没说什么，只是递过来一杯热可可。
“尝尝这个，加了归雁岛特有的蜂蜜。”希燕的指尖在杯沿轻轻敲了敲，“是唐凛早上在蜂巢里新取的，甜而不腻。”
林夏接过杯子，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唐凛正站在船舷边整理渔网，晨光勾勒出他挺直的背影，和希燕对视时，眼里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接下来去哪？”多多咬着面包问，面包屑掉了一桌子。
唐晓翼靠在栏杆上，手里转着相机：“先送林教授回家，然后……”他看向林夏，“去看希燕的小鲸鱼。”
林夏刚喝进嘴里的可可差点喷出来，脸颊瞬间发烫。希燕在旁边笑得直不起腰，唐凛无奈地摇摇头，伸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
银翼号缓缓驶离归雁岛时，灰雁群正好飞过船顶。林夏站在甲板上，看着那片灰色的云团渐渐消失在天际，忽然觉得肩上的外套沉了些——唐晓翼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边，手臂轻轻搭在栏杆上，离她只有一拳的距离。
“它们明年还会回来的。”他的声音很轻，被风吹得有些散。
“嗯。”林夏点头，目光追随着雁群消失的方向，“爷爷说，归雁岛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船身轻微晃动，林夏的脚步踉跄了一下，下意识地抓住了唐晓翼的胳膊。他的肌肉在衬衫下绷紧，随即放松下来，任由她扶着。
“小心点。”他的语气还是带着惯有的不耐烦，指尖却在她松手时，悄悄蜷了蜷。
远处的海平面与天空相接，形成一道清晰的蓝线。林夏知道，归雁岛的冒险结束了，但新的旅程才刚刚开始。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日志本，最新的一页上，除了记录候鸟起飞的时间，还多了一行小字，是用唐晓翼的钢笔写的：
“下一站，海洋馆。”
字迹龙飞凤舞，却透着说不出的认真。林夏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将日志本抱在怀里，迎着海风闭上眼。阳光落在脸上，暖得像个永远不会醒来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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