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饰

傅砚清那句淬毒的诘问悬在雨夜中，烛火将他军装铜扣映得如獠牙般森冷。孟晚晴指甲掐进掌心肌肤，刺痛感逼退眩晕——傅砚清在窗外看到的绝非全貌！他只见她开箱取物，却未必看清那方寸玉印的真容。

“少帅说笑了，” 她忽然抬眸，苍白的唇勾起一抹温婉弧度，“您冒雨关心兄嫂新婚，倒叫晚晴惶恐。” 素手轻抚紫檀箱盖，似在安抚躁动暗格，“不过是些女儿家的体己物件，少帅若好奇，明日让砚铭开箱给您瞧瞧？”

台前戏

傅砚铭眼底冰层微融，顺势揽过孟晚晴肩头。月白直裰袖口拂过她微颤的脊背，温润嗓音滴水不漏：“二弟深夜巡察辛苦，既无要事，便莫扰你嫂嫂歇息了。”

三人目光在烛影里交错撕扯，面上却浮起世家子弟惯有的矜贵笑意。傅砚清军靴后撤半步，白手套轻掸肩章雨珠：“大哥说的是。” 鹰目掠过箱盖时寒光一闪，出口的话却亲昵如常，“明日家宴，父亲盼着见新妇呢。”

锦匣藏锋

晨光刺破雨幕时，傅府正厅已摆开戏台。

傅督军端坐主位，傅砚铭亲手为孟晚晴斟茶，深青马褂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缠着伽楠香佛珠的手腕。孟晚晴低眉捧起粉彩盖碗，蟹壳青暗云锦旗袍衬得脖颈如玉——昨夜那方黄龙玉印，此刻正嵌在她髻间新簪的缠丝珍珠花钗里，花心螭龙钮被金箔裹得严实，与满堂珠翠融为一体。

“晚晴昨夜受惊了。” 傅督军将青瓷匙敲得叮当响，“砚清，给你大嫂赔罪！”

傅砚清含笑举杯，军装已换作银灰暗纹长衫，儒雅得判若两人：“大嫂海量。” 杯沿相碰刹那，他指尖不着痕迹拂过她鬓边珠花，“这钗子…倒是衬您。”

孟晚晴颈后寒毛倒竖，面上却晕开新嫁娘的羞赧：“二弟眼光毒辣，这是母亲当年的嫁妆呢。” 一句“母亲”引得傅督军龙颜大悦，傅砚铭执壶的手却倏然收紧。

狸猫局

午后蝉鸣撕扯寂静，账房先生捧着礼单疾步闯入：“少帅！孟家商行刚送来十箱苏州妆缎，道是给大小姐添妆！”

满庭愕然中，孟晚晴帕子掩唇轻咳：“商行老人念旧罢了…砚铭，开库房收了吧？”

“慢着。” 傅砚清把玩着黄铜怀表起身，表盖开合间露出半张密电残页——“寅时三刻，螭龙印现于苏州码头” 的字迹血般刺目！他笑着扣紧表盖：“既是岳家心意，不如当众开箱，给父亲瞧瞧苏缎风华？”

木箱撬开的瞬间，傅砚铭突然按住孟晚晴发抖的指尖。

——箱内红缎灼灼如霞，最上层却端放着一只鎏金铜匣！匣盖掀开，螭龙钮黄玉印赫然其中，印底朱砂犹湿！

“赃物竟敢送进傅家？！” 傅砚清厉喝未落，孟晚晴已踉跄扑向木箱，珍珠花钗“啪嗒”坠地。

“这不是父亲的印！” 她抓起玉印高举过头，泪珠滚落得恰到好处，“印钮螭龙缺了右爪，定是有人栽赃孟家！”

满庭死寂。傅督军眯眼细看——那螭爪断裂处，分明是他当年亲手磕坏的旧痕！

胭脂刃

暮色染透西窗时，孟晚晴正对镜匀面。傅砚铭的阴影笼上妆台，指尖拈起那支珍珠花钗：“夫人今日这出狸猫换太子，险些连为夫都骗过了。”

铜镜里映出他温润笑颜，也映出他另一只手中把玩的鎏金铜匣——正是白日盛放伪印的容器！

“二弟截获的真印在苏州，” 他俯身将花钗插回她鬓边，气息拂过她耳际，“那这匣子…怎会提前藏进嫁妆箱？”

孟晚晴蘸着胭脂的笔尖猛然顿住。殷红膏体在瓷盏边沿刮下血痕，像极了傅砚清军装上凝固的旧血。

妆镜倒影里，窗外芭蕉叶剧烈一晃。

深黄呢料衣角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