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刺

子时更漏声淹没在雨幕里，孟晚晴肩头的毒针创口突地一跳。铜镜中映出她拆散的云髻——白日傅砚铭亲手簪回的珍珠花钗，此刻渗出丝缕朱砂，在烛光下凝成血露，缓缓滴落妆台。

“少夫人，二少爷送来的解毒膏……”

丫鬟的脚步声停在门外。孟晚晴蘸着薄荷脑揉按太阳穴，冰凉触感压不住心头悚然——佛堂遇刺时，那柄淬毒洞箫曾在她掌心急速划过三笔：一竖，一横，一撇。

是个“归”字。

佛龛影

寅时暴雨如倾，孟晚晴掀开佛龛暗格。白日傅砚铭摩挲过的白玉观音静静立着，莲台三处缺口赫然残留石膏粉末——与刺客吹箭筒的紫竹碎屑同色！她指尖刚触到莲瓣，龛底突然弹开夹层！

半幅泛黄《虎丘布防图》滑落，背面潦草批注：“甲字库密钥在归藏处”。墨迹未干，与傅砚清书房密电字迹如出一辙！

窗外芭蕉叶骤响，孟晚晴反手将图纸塞进发髻。转身刹那，妆镜映出傅砚清的身影——他斜倚门框，深黄呢军装滴着水，指尖把玩那枚螭龙黄符：“大嫂深夜礼佛，是在超度苏州亡魂，还是……” 符纸突然贴上她后颈，“在找这个‘归’字？”

评弹劫

晨雾锁住七里山塘，孟晚晴的绣鞋陷进青苔石缝。琵琶弦音忽从茶楼飘来，唱腔嘶哑如裂帛：“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祭亡年！”

穿灰布长衫的盲眼艺人怀抱三弦，空荡左耳垂晃着半枚金蜻蜓。孟晚晴刚近前，艺人弦弓猛扫她面门！

“叮！”

银针擦鬓飞过，钉进身后槐树——针尾红穗与佛堂凶器一模一样！艺人趁乱将油纸包塞进她袖袋，洞箫抵喉低喝：“归藏堂有傅家通敌铁证，三日后子时，拿黄龙印换你娘性命！”

孟晚晴攥紧油纸包转身，却见傅砚铭的汽车泊在桥头。他推门下轿，伽楠佛珠缠着新换的绷带：“夫人听曲入迷了？” 目光掠过她袖口血渍，“这评弹会唱的是《螭龙吟》，词里有句‘归舟葬海’——夫人可知何解？”

双生局

傅府花厅的鎏金席面摆开时，孟晚晴袖中油纸包已焐得发烫。傅砚清突然用刀尖挑起汤中腐竹片：“大哥这安神羹熬得妙，连日军番号都炖化了。” 鹰目扫向孟晚晴，“就像苏州码头那批‘磺胺粉’，查着查着，倒查出大嫂的生母曾在日军医院当护士……”

满庭死寂。孟晚晴的调羹“当啷”坠碗，蟹壳青旗袍下摆洇开深色——袖袋里的油纸包被热汤浸透，正渗出猩红药汁！

傅砚铭忽然击掌。亲兵抬进紫檀木箱，箱盖掀开，昨夜佛堂刺客的傩戏面具赫然其中！面具内侧沾着黄符碎屑，还有半片深黄呢军装残料——与傅砚清肩章衬里严丝合缝！

“二弟的怀表昨夜落在佛堂，” 傅砚铭含笑拈起面具，“这上面的硝石味，倒和你军火库的登记册对得上呢。”

胭脂碑

暮色吞噬西窗时，孟晚晴终于拆开油纸包。半块冰凉玉珏滚落掌心——正面螭龙盘绕，背面刻着“七里山塘甲字库”，凹槽处残留火药碎末。

玉珏下压着张血书：“真凶右腕有青龙刺青”。字迹竟与父亲遗书相同！

铜镜忽映出双影。傅砚清的手从她肩后探出，指尖捏着枚银针：“大嫂的毒，用薄荷膏可压不住。” 针尖挑开她衣领，露出未愈的创口，“苗疆的‘骨里红’，中毒者三日骨裂，五日腑烂……”

傅砚铭的阴影同时笼上妆台，佛珠压住她握玉珏的手：“夫人若肯说出苏州线人，为夫便给你解药。” 鎏金铜匣“咔哒”开启，匣中翡翠耳坠碧光流转——白日他赠的“赔罪礼”，坠针竟淬着幽蓝毒液！

孟晚晴猛然挥落妆奁。瓷片飞溅中，她抓起染血的胭脂膏抹过玉珏，螭龙纹路霎时显现暗红地图——归藏堂的坐标在血光中浮出，落点竟是傅家祠堂！

“解药？” 她突然笑出声，珍珠花钗狠狠扎进肩头创口，黑血喷溅在两人袖摆，“二位的秘密不都在这里么—— ”

钗尖挑出张微型胶卷，在血泊中缓缓舒展：

泛黄照片上，少年傅砚铭与傅砚清立于日军医院门前，两人右腕皆盘着青龙刺青，肩头搭着穿护士服女子的手——那女子的眉眼，与孟晚晴镜中的脸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