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冰床的凉意渗进骨缝时,花千骨睫毛颤了颤,睁眼便撞进一片熟悉的素白。青玉案上的青瓷瓶插着半开的桃花,案角堆着的书卷里连窗棂上积的那层薄尘,都像是按着记忆里的纹路铺就,唯独香炉里漫出的檀香,浓得呛人,把她从前种的七里香气息压得一丝不剩。
手腕上的银纹禁制泛着冷光,捆仙锁?还是?…
后者必然不可能。。她试着蜷了蜷手指,仙力刚聚到丹田,就被一股尖锐的疼刺得闷哼出声。那疼不是皮肉伤,是像有人拿着冰锥,一点点凿着她经脉里残存的仙元,每一寸都带着白子画独有的清冷淡漠。
“醒了?”
他的声音从案后传来,平稳得像深潭静水。花千骨偏过头,看见他一袭白衣坐在那里,手里捏着支狼毫,笔尖悬在宣纸上,墨珠凝而不坠。可他分明没在看纸,那双曾映过她无数次嬉闹身影的眸子,此刻像结了冰的湖面,底下却藏着翻涌的暗流,红血丝从眼尾蔓延开,像极了当年她魂飞魄散时,他抱着她尸身三天三夜未合眼的模样。
“放我回去。”她的嗓子像被罡风刮过,每一个字都带着砂砾感。
狼毫“嗒”地落了墨,在素宣上晕开个墨团。白子画放下笔,转过身时,袖摆扫过案上的玉盏,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回哪里?”他站起身,衣袂飘动间,檀香更浓了回那个为了护你,连三魂七魄都没了的异朽阁主身边?
白子画猛地转过身,那双曾映过天地苍茫的眸子,此刻只剩下猩红的偏执。他几步冲到床前,寒冰床被他带起的风撞得轻颤,香炉里的檀香灰簌簌落下,蒙在他素白的衣摆上。
“你想走?”他声音发哑,像生锈的铁器在摩擦,“你想去找他?”
花千骨刚要开口,就被他狠狠攥住肩膀。他的力气大得像要捏碎她的骨头,手腕上的银纹禁制被震得发烫,疼得她眼前发黑。“白子画!你放手!”
“不放!”他忽然低笑起来,笑声里带着疯癫的绝望,“死也不放!小骨,你看看我——”他猛地扯开自己的衣襟,白衣滑落,露出背后纵横交错的疤痕。那些疤比两百年前更深了,像一条条扭曲的蜈蚣,爬满了他整个脊背,“你数数,一百零一剑,十七个窟窿,是不是和你当年一模一样?”
花千骨的呼吸骤然停住。那些疤是他替她受的销魂钉还有。。。"你疯了!"
没等她回神。“你以为只有你疼吗?”他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伤疤上,那里的皮肤烫得惊人,“我这里疼了两百年!日夜都在疼!小骨,你看看啊……”
他的指尖抖得厉害,带着她的手抚过每一道旧伤,像是在炫耀,又像是在乞求。“这些疤是你的,我身上的每一寸疼都是你的!你凭什么走?凭什么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疼?”
“疯子……”花千骨用力抽手,却被他抓得更紧。
“是,我是疯了!”他忽然俯下身,额头抵着她的,滚烫的呼吸喷在她脸上,“从你魂飞魄散那天起,我就疯了!小骨,别走,求你……”
那声“求你”轻得像叹息,却带着毁天灭地的重量。他忽然扣住她的后颈,疯狂地吻下来。那吻不像方才的掠夺,更像濒死之人的挣扎,带着牙齿的磕碰,带着绝望的呜咽,他撬开她的唇齿,舌尖扫过她的牙关,像是要在她身体里刻下自己的印记。
“不要离开我……”他含糊地呢喃,吻得又急又狠,混着泪水的咸涩,“小骨,不要离开我……”
花千骨拼命偏头,却被他按得更紧。他的吻从唇角滑到下颌,再到颈侧,带着灼热的温度,像要把她烧化在怀里。“你是我的……”他哑声低吼,指尖掐进她的皮肉,“从你进长留那天起,你就是我的!我身上的疤和你身上的,都是一样的!你想逃到哪里去?”
“放开……”她的声音被吻堵在喉咙里,只剩破碎的气音。
他忽然停下,额头抵着她的锁骨,剧烈地喘息。发间的玉簪松了,墨发垂落,遮住他一半的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小骨,你看看我背上的疤,再摸摸你自己的……”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却让人心头发寒,“我们早就分不开了。你的血融进了我的骨血里,你的疼刻进了我的魂魄里……你走了,我怎么办?”
他猛地抬头,眼底的猩红几乎要溢出来。他又吻下去,这一次带着近乎自残的狠戾,咬在她的唇上,尝到血味时,他才微微顿住,像是终于找回一丝理智,却又在下一秒彻底崩塌。
“小骨……”他贴着她的唇,一遍遍地叫,声音温柔得像梦呓,动作却疯狂得像野兽,“留下来,陪着我……像从前那样,留在绝情殿,看桃花,练剑……我把掌门之位辞了,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你……”
他的吻越来越急,带着两百年的悔恨,两百年的思念,还有两百年的绝望。他像是要通过这个吻,把她重新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再也不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