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落了又升,花千骨已躺了两日。她身上换了件月白中衣,是白子画趁她昏沉时换上的,料子细软,却依旧掩不住她日渐消瘦的轮廓。水米不进的第五日,她腕间的银纹红得发黑,连呼吸都带着气若游丝的轻颤。
白子画守在床边,指尖悬在她腕上,那点与她相连的感应越来越弱,像风中残烛。这样下去不行,他想,她会带着满心恨意枯槁成灰,连轮回的机会都不给自己留。
第三日清晨,他遣人去了销魂殿。
幽若提着食盒进来时,脚步轻得像猫。她看着床上眼窝深陷的花千骨,“噗通”一声跪在床边,眼泪先掉了下来:“师父……幽若来看您了。”
白子画立在帐外,声音冷得像殿外的霜:“劝她进些食水。”
幽若抹了把泪,打开食盒,里面是熬得稠烂的莲子羹。“师父,您尝尝?您以前总说,莲子羹清心,最适合心烦的时候吃。”她舀起一勺,递到花千骨唇边,却被她偏头躲开。
"白子画叫你来的吧,你回去吧,这不关你的事。"
“师父,您别这样对自己……”幽若的声音哽咽,“尊上他这几日把自己关在丹房,炼了凝神丹给您,手指都被丹火灼伤了……他是在意您的。”
“在意?”花千骨终于睁开眼,目光落在帐顶的缠枝莲上,声音轻得像叹息,“他在意的,是我这具能让他泄愤、能让他证明‘拥有’的躯壳。”
“不是的!”幽若急了,“昨日我去给尊上送药,见他在翻《七绝谱》,里面夹着您以前画的桃花笺,他看了整整一夜……”
花千骨忽然笑了,笑声里裹着碎冰:“《七绝谱》?他倒是记得清楚。”
殿门“吱呀”一声开了,白子画去了销魂殿。
儒尊正在整理药草,见他进来,眉头一蹙:“师兄,你这几日气息紊乱,怕是又动了心魔。”
“我要‘同心蛊’。”白子画直奔主题,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蔓延,“《七绝谱》里记载的禁蛊,能让她心寄于我,忘了旁人。”
儒尊猛地抬头,手里的药杵“当啷”落地:“师兄疯了?那蛊需以双方心头血喂养,稍有不慎便会反噬,让她魂飞魄散!”
“我顾不了那么多了。”白子画的声音发狠,“她现在这样,与魂飞魄散何异?我只要她活着,眼里只有我!”
儒尊看着他偏执的模样,终是从暗格里取出只青玉瓶,瓶身刻着诡异的符文:“此蛊需在月圆夜下并阴阳交合。。。你自己要想清楚……”
白子画脸色犹疑一丝红晕,抢过玉瓶,转身就走。
绝情殿内
花千骨正坐在床边,手里捏着半片从地上拾起的蛊虫残骸。她指尖抚过残骸上的纹路,忽然笑了,眼神冷得像淬了冰:“《七绝谱》卷三,‘同心蛊,以心头血饲之,阴阳交合下于所恋者体内,可令其情根深种,唯饲蛊者是从,然反噬则魂散……’白子画,你连这种阴损法子都想得出来。”
白子画心头一震,玉瓶险些脱手。
“你以为忘了,就能当作没发生过?”花千骨将蛊虫残骸扔在地上,目光像刀子剜着他,“糖宝的血、东方的命,还有我这满身的伤,哪一样是能被一只虫子啃噬干净的?”
“我只是想让你……”
“想让我像以前一样对你?”花千骨猛地起身,月白中衣的袖子滑到肘间,露出腕间狰狞的银纹,“白子画,你做梦!”
争执间,中衣的领口被扯裂,露出贴身的兜衣。白子画的理智像崩断的弦,他将她按在寒玉床上,指尖攥着她的手腕,银纹瞬间亮起红光。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信我?”他嘶吼着,眼底是焚尽一切的疯狂。
花千骨看着他,忽然笑了,笑得眼泪直流:“信你?信你把我关在这里,信你杀了我所有在乎的人,还是信你要用禁蛊剜我的魂?”
她猛地挣开他的手,兜衣的系带被扯断,露出苍白的肩头。白子画的动作僵住,看着她身上交错的新旧伤痕——诛仙柱,剑伤、卜元鼎的毒痕、还有昨夜被他掐出的青紫,像一幅血淋淋的画。
他忽然松开手,踉跄着后退,背对着她,声音嘶哑:“明日我会昭告六界你我成亲。”
花千骨猛地抬头,眼底是滔天恨意:“你敢!”
“我为何不敢?”白子画缓缓转身,眼底的疯狂像燃尽的灰烬,只剩死寂的偏执,“你是我的徒弟,是我用仙元银纹锁着的人,是我白子画此生唯一想囚的魂。明日起,你便是我妻,生是我的人,死了你的魂魄,牌位也要入我白子画的宗。”
殿外的桃花被狂风卷着撞在窗上,像无数只哭嚎的鬼。花千骨看着他决绝的侧脸,忽然觉得浑身发冷,连指尖都在颤抖。她知道,她这个师父,是真的做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