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地下室里，程星盯着自己右眼下的疤痕。洗手池上方的镜子里，那道疤痕正泛着诡异的淡绿色荧光，像电路板上的导线一样微微脉动。水流冲刷着他手上的血迹，但镜中的倒影却仍然满手鲜血。
"这不是我的血..."程星喃喃自语。
"当然不是。"镜中的自己突然开口，嘴角咧开到不可能的角度，"这是所有你将杀死之人的血。"
程星猛地后退，撞在身后的淋浴隔间上。再看向镜子时，一切恢复正常，只有水流声在空旷的浴室里回荡。
他深吸一口气，尝试主动触发预知能力——这次比以往都要容易，几乎是心念一动，画面就如潮水般涌来：
苏雨晴站在屋顶，手术刀抵着自己的手腕；
林玥的影子吞噬了整个房间；
陈铭的电脑屏幕上闪烁着"找到你了"的血红大字；
双胞胎姐妹中的一个将刀插进另一个的心脏...
"啊！"程星捂住眼睛，剧痛如电钻般穿透颅骨。更可怕的是，当他再次睁眼时，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每个人的头顶都延伸出一根半透明的"线"，像提线木偶的操控绳，向上穿过天花板，消失在不知名的远方。
"程星？"苏雨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你没事吧？"
"没事。"程星迅速擦干脸，打开门，强迫自己不去看苏雨晴头顶那根轻轻摆动的线，"外面情况怎么样？"
苏雨晴的黑眼圈显示她同样疲惫："叶昊的屏蔽装置还能维持8小时，但..."她压低声音，"唐雨柔的情况恶化了。"
客厅里，其他人围坐在一张大桌子旁。林玥蜷缩在角落，已经恢复意识但依然虚弱；陈铭疯狂敲击键盘，屏幕上滚动着复杂的代码；双胞胎姐妹站在窗边警戒；张震烦躁地磨着他的爪子；叶昊和吴伯正在争论什么。
而唐雨柔...她被绑在椅子上，头低垂着，粉色护士服已经被汗水浸透。那些红线虫在她皮肤下游走，形成复杂的图案，像某种古老的文字。
"她在转化。"叶昊头也不抬地说，"根据我的分析，那些线虫会重塑宿主的神经系统，保留记忆和人格，但改变基本认知。"
"说人话。"张震咆哮。
"她会认为自己是在救人。"苏雨晴轻声解释，"但实际上..."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唐雨柔突然抬起头。她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红色，没有瞳孔，但表情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温柔的微笑。
"你们为什么绑着我？"她的声音依然甜美，"我只是想治好大家...这个世界的病太重了..."
冷雪——总是笑嘻嘻的那个双胞胎——走近唐雨柔："小护士，你现在感觉如何？"
"从未这么好过。"唐雨柔的声音带着梦幻般的愉悦，"我看到了真相...我们都被污染了，需要净化...让我帮你们..."
她的皮肤突然鼓起几个小包，然后破裂，数十条红线虫如发丝般探出，朝冷雪伸去。
冷霜——面无表情的那个——瞬间将妹妹拉开，同时掷出一把小刀，精准地切断那些线虫。断落的线虫在地板上扭动，发出婴儿啼哭般的细微声音。
"没用的。"唐雨柔叹息，"它们已经是我的了...很快也会是你们的..."
程星注意到她头顶的"线"比其他人的都要粗壮，而且呈现出不祥的血红色。更奇怪的是，那根线不是向上延伸，而是直接连向...张震。
光头大汉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暴躁地挠着后颈："妈的，有什么东西在咬我！"
他扯开衣领，后颈皮肤上赫然出现几个红色小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
"你被标记了。"吴伯的拐杖重重敲地，"那东西选中了你作为下一个宿主！"
张震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随即被狂怒取代："放屁！老子撕了这婊子就没事了！"
他扑向唐雨柔，利爪直取咽喉。程星和苏雨晴同时出手阻拦，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双胞胎姐妹挡在了中间。
"别急。"冷雪笑眯眯地说，"让她把话说完嘛。"
"你疯了？"苏雨晴厉声道。
冷霜面无表情地补充："她想帮张震解脱。我们应该感谢她。"
程星突然明白了双胞胎的异常——她们头顶的线是连在一起的，像DNA双螺旋般缠绕。当冷雪说话时，冷霜的嘴唇也在同步微动；冷霜眨眼时，冷雪的眼皮也会轻颤。
"她们共享一个灵魂..."程星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林玥发出一声尖叫："外面！看外面！"
所有人转向窗户。夜幕已经降临，但天空不再是熟悉的黑色——那道裂缝扩大了数倍，像一张咧开的巨嘴。月光透过裂缝，照亮了里面的景象：无数人形被半透明的枝条连接，组成一个庞大的、蠕动的树状网络。在最粗壮的"树干"上，几张人脸清晰可见，其中就包括王浩。
"老天..."陈铭的电脑从手中滑落。
王浩的脸突然转向安全屋的方向，眼睛睁开，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惨白。他的嘴缓缓张开，发出不是声音的"声音"，直接在所有人大脑中回荡：
【程星...加入我们...这是唯一的救赎...】
剧痛袭来，程星跪倒在地，右眼下的疤痕如烙铁般灼热。他再次看到那些提线般的命运之线——现在它们全部亮了起来，像光纤一样传输着什么。而线的尽头，在裂缝深处，是一个无法形容的庞大存在，它由无数人形组成，却又超越所有人类概念...
"它在吸收他们..."程星艰难地说，"吸收他们的痛苦、恐惧...还有希望。这是它的养分！"
吴伯突然激动起来："老朽明白了！诡境不是空间，是生命体！一个以人类情感为食的超维度生命体！"
叶昊迅速在电脑上调出分析图："裂缝处的能量读数与诡珠相似度87.6%...它们在本质上是同一种东西。"
"那唐雨柔..."苏雨晴看向被绑着的护士。
"是桥梁。"程星咬牙站起，"它在通过她感染我们。"
仿佛为了印证这一点，张震突然发出不似人类的嚎叫。他后颈的红斑已经蔓延到整个背部，肌肉不自然地膨胀，脊椎凸出体表，形成一节节的骨刺。
"杀...了我..."张震在剧痛中保持最后一丝理智，"趁...还能..."
冷雪突然笑了："如你所愿。"
她和冷霜同时出手，一人持刀，一人持枪。刀刺入张震的心脏，子弹穿透他的眉心。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张震没有倒下，反而开始狂笑。
"太迟了！"他的声音变成多重音调，"种子已经发芽！"
他的皮肤如干枯树皮般裂开，露出下面血红的肌肉组织。那些肌肉蠕动着，重新组合，形成类似之前巷战中那个缝合怪物的形态，但更加扭曲——他的头部裂成四瓣，每瓣内侧都布满利齿；手臂增殖到八条，每条末端都是不同的武器形态：骨刀、尖刺、锤状物...
"美味...太美味了..."怪物用张震的声音说着，却明显已经被别的意识控制，"你们的恐惧...比那些普通人强烈百倍..."
程星的预知能力再次自行触发，但这次看到的画面更加破碎、混乱。他勉强捕捉到一个关键点："攻击它后颈的红色结节！那是控制中枢！"
怪物——曾经是张震的东西——发出刺耳的笑声，八条手臂同时攻向不同目标。冷霜冷雪首当其冲，被一条骨鞭扫中，双双撞在墙上。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当冷霜的胳膊骨折时，冷雪的同一位置也出现不自然的弯曲，两人同时发出惨叫。
"她们果然共享伤害！"苏雨晴喊道，同时手术刀飞出，精准地刺中怪物一只眼睛。
程星抄起消防斧——安全屋里居然有这种武器——冲向怪物。预知能力让他提前看到怪物的攻击轨迹，几个假动作后成功绕到背后。斧头狠狠砍向那个红色结节，却在中途被一条突然变形的手臂挡住。
"程星小心！"林玥的尖叫传来。
程星来不及回头，只感到一阵剧痛——一根骨刺从背后穿透他的肩膀。怪物不知何时又长出了一条新手臂，末端是尖锐的骨刺。
鲜血涌出，但奇怪的是，程星并不感到恐惧，反而有种诡异的清醒。他的血滴在地板上，没有形成血泊，而是自发组成了那个树状符号。
"看啊..."唐雨柔被绑在椅子上，却兴奋地扭动着，"他在接受净化了！"
程星确实感觉到了变化——疼痛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特的连接感。他能感觉到房间里每个人的心跳、呼吸，甚至...情绪波动。苏雨晴的坚定，林玥的恐惧，双胞胎的痛苦，叶昊的冷静计算...像不同的乐器在他脑海中演奏。
更不可思议的是，他"看"到了那些命运之线的本质——它们是双向的。不仅那个存在在吸收人类的情感，人类也在无意识地从它那里获取着什么...力量？知识？还是...
"程星！"苏雨晴的喊声将他拉回现实，"你的伤！"
程星低头，发现肩膀的伤口正在自行愈合，但愈合的方式极其怪异——细小的红色线虫在伤口处蠕动，编织着新的组织。和他预知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不..."程星咬牙抓住那些线虫，硬生生扯出来。剧痛让他几乎昏厥，但那种被连接的感觉也随之减弱。
怪物——张震的残骸——发出愤怒的咆哮，所有手臂同时攻向程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安全屋的灯突然全部熄灭，只有电脑屏幕和仪器发出微弱的蓝光。
"停电了？"陈铭的声音充满恐惧。
"不。"林玥站起来，她的影子正在疯狂膨胀，"是我。"
女孩的眼睛完全变成黑色，没有眼白，没有瞳孔。她的影子如液体般流满整个地板，然后突然暴起，像一张巨口吞没了那个怪物。
影子内部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和怪物变调的尖叫。几秒钟后，影子退回林玥脚下，而怪物...消失了，连一点残渣都没剩下。
房间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盯着林玥，后者虚弱地摇晃了一下，然后昏倒在地。
"她...吃了它？"陈铭的声音发抖。
"不。"程星走向昏迷的林玥，"她把它送去了影子里的世界...或者说，送回了诡境。"
窗外，天空裂缝中的巨树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开始剧烈蠕动。王浩的脸扭曲着，发出无声的尖叫。接着，令所有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裂缝边缘，一根新的触须缓缓伸出，而触须的末端，赫然是张震的脸！
"它在学习。"叶昊突然说，"每次我们使用能力对抗它，它就会吸收那种能力。林玥的影子操控...现在也成了它的一部分。"
仿佛为了印证这个可怕的猜测，安全屋的墙壁上，所有人的影子突然开始自主移动，做出与本体完全不同的动作。
"屏蔽要失效了！"吴伯指着闪烁的仪器，"那东西在适应我们的防御！"
程星看向唐雨柔——护士女孩正虔诚地望着窗外的裂缝，红线虫在她皮肤下组成新的图案，看起来像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
"我们得离开。"程星做出决定，"趁还能走的时候。"
"去哪里？"苏雨晴问，"整个城市都不安全了。"
程星的右眼下疤痕突然剧痛，预知画面闪现——一座废弃的教堂地下室，墙上画满树状符号，中央是一个发光的池子...
"我知道一个地方。"程星说，"吴伯，你知道圣玛利亚废弃教堂吗？"
老者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你怎么知道那里？那是...最初的入口。"
"什么入口？"陈铭追问。
"诡境与现实的第一个交汇点。"吴伯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三年前，那里发生了一场弥撒，参加的所有人...都变成了最初的养分。"
程星想起白色空间里小七说的话："张主任的实验...就是基于那里的发现？"
吴伯点头："他以为自己在创造奇迹，实际上只是在喂养那个东西。"
一声巨响，安全屋的一面墙突然崩塌。不是物理上的崩塌，而是像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露出外面...不是街道，而是一片扭曲的、不断变换颜色的虚空。
"时间到了。"叶昊冷静地合上电脑，"跑，或者死。"
所有人冲向唯一完好的出口。程星抱起昏迷的林玥；苏雨晴和双胞胎架起神志不清的唐雨柔；陈铭背着吴伯；叶昊带着他的设备。
当他们冲出安全屋的瞬间，整栋建筑在他们身后无声地坍塌，被吸入那个色彩斑斓的虚空中。街道上，更多普通人停下脚步，他们的眼睛开始变黑，嘴角咧开不自然的笑容。
"分开走！"程星下令，"我和苏雨晴带林玥去教堂；陈铭、叶昊、吴伯一组；双胞胎带着唐雨柔...如果她还有救的话。"
"我们在教堂汇合。"冷霜面无表情地说。
"或者地狱见。"冷雪笑嘻嘻地补充。
两组人分头冲入夜色中。程星回头看了一眼天空——裂缝更大了，现在已经占据半个天穹。在那些蠕动的枝条间，他不仅看到了王浩和张震的脸，还看到了更多熟悉的面孔：医院诡境里的张主任、咖啡馆的服务员、巷战中的追击者...
最可怕的是，他隐约看到一个穿病号服的小女孩，抱着破旧的泰迪熊，坐在一根粗大的枝条上，对他轻轻挥手。
小七。
右眼下的疤痕灼痛到几乎无法忍受，程星知道，他必须尽快做出选择——接受标记，获得对抗诡境的力量；或者拒绝，永远活在逃亡中。
而更紧迫的问题是：当他们到达教堂时，等待他们的会是答案，还是另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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