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雨柔掌心的红线虫如活花绽放，在月光下闪烁着湿漉漉的光泽。她向前迈步，护士鞋踩在教堂前的石阶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那些红线虫不再只是在她皮肤下游走，而是编织成了某种神圣的图案——荆棘与玫瑰环绕着心脏，像是中世纪修道院的壁画。
"别过来！"苏雨晴举起最后一把手术刀，声音却不如往常坚定。程星能感觉到她的手臂在微微发抖，一半因为疲惫，一半因为面对的是曾经并肩作战的同伴。
唐雨柔停下脚步，歪着头微笑。这个动作曾经显得天真可爱，现在却只让人毛骨悚然。"苏医生，"她的声音依然甜美，却带着金属质感的重音，"你明明最清楚，疾病需要治疗，痛苦需要终结。"
程星右眼下的疤痕突然灼热起来，预知画面如闪电劈入脑海——唐雨柔的红线虫会如箭矢般射出；苏雨晴的手术刀会偏离目标；林玥会被双胞胎拖入教堂；而他自己...会跳入那个血池。
"小心她的——"程星警告还未说完，唐雨柔的红线虫已经爆发。
数百条细如发丝的红线虫从她掌心喷射而出，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如同一场血色流星雨。苏雨晴的手术刀脱手飞出，却如预知画面中那样偏离了轨迹，只切断少数几条线虫。
程星猛地把林玥推到一旁，自己却被数十条红线虫刺中胸口。没有想象中的剧痛，只有一种诡异的温暖，像是寒冬里喝下一口热茶。那些线虫在他皮肤下游走，却没有试图控制他，反而在修复他肩上的伤口。
"感觉到了吗？"唐雨柔双手交叠放在胸前，红线虫在她周身舞动，渐渐在背后形成类似羽翼的结构，"这不是伤害，是进化。它们能让我们变得完整。"
程星咬牙扯出那些线虫，每一根都带着他的鲜血。"你管这叫完整？"他指向双胞胎，"看看她们变成了什么样子！"
冷霜冷雪现在站在教堂大门两侧，像两尊扭曲的雕像。冷霜面无表情，手中把玩着一把骨刀——那看起来像是用她自己的小指骨制成的；冷雪则一直咯咯笑着，嘴角咧到耳根，眼睛里不断流出黑色液体。
"她们...是失败品。"唐雨柔露出悲伤的表情，"灵魂分离太痛苦了。但你们不一样，程星。你已经被标记了。"她指向程星流血的右眼下，"小七选择了你。"
教堂的彩绘玻璃突然亮起，那棵巨大的树状图案散发出血红光芒，与程星的疤痕产生共鸣。一股无形的力量开始拉扯他，拖着他向教堂大门移动。
苏雨晴想拉住他，却被冷霜一记骨刀逼退。林玥仍昏迷不醒，被冷雪拖进教堂阴影中。
"抵抗没用的，"唐雨柔轻声说，"这是回家的召唤。"
程星挣扎着，但那股力量太强大了。他的疤痕现在灼热得像烙铁，眼前闪现出更多画面：血池中浮沉的尸体；小七坐在祭坛上晃着双腿；王浩被枝条缠绕的脸...
就在他被拖到教堂大门前时，一阵刺耳的电子音突然响起。街角处，叶昊推着一台改装过的音响设备出现，陈铭和吴伯跟在后面，三人看起来都狼狈不堪——叶昊的眼镜碎了一片，陈铭的电脑屏幕裂了，吴伯的拐杖断成两截。
"频率干扰！"叶昊大喊，按下音响上的按钮。
刺耳的声波如实质般轰出，教堂的彩绘玻璃剧烈震动。唐雨柔尖叫一声，红线虫组成的羽翼瞬间枯萎；双胞胎痛苦地捂住耳朵；而那股拉扯程星的力量也暂时中断。
陈铭趁机冲过来，把一个小装置塞进程星手里："电磁脉冲发生器，能暂时干扰它们的控制！"
程星按下按钮，一阵蓝光闪过，他疤痕的灼热感立刻减轻。苏雨晴扶起林玥，六人汇合在广场中央，背靠背形成防御圈。
"教堂地下室是关键！"吴伯气喘吁吁地说，"三年前，归墟教在这里举行了第一次融合仪式！"
"归墟教？"程星一边警惕地盯着暂时退却的唐雨柔，一边问道。
"崇拜诡境的组织！"吴伯解释，"他们认为人类进化下一步就是与诡境融合！"
叶昊调整着音响频率："根据我的分析，那个血池是早期的人造接口，类似于...生物版的诡珠批量生产器。"
程星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张主任的实验..."
"是在尝试复制这个过程。"苏雨晴接话，眼睛始终没离开唐雨柔，"但为什么是小七选中了你？"
没有时间回答了。唐雨柔已经适应了声波干扰，红线虫重新活跃起来。更可怕的是，教堂的大门正在缓缓打开，一股铁锈味的热风从中涌出，带着低语般的回声。
"他们醒了..."冷雪痴痴地笑着。
"祭品不够。"冷霜冷静地陈述，"需要更多生命完成仪式。"
街角处开始出现身影——那些被同化的市民，正以整齐的步伐向广场聚集。天空中的裂缝扩大了，月光被染成血色，照在教堂尖顶上，形成一道光柱。
"没时间了！"程星做出决定，"叶昊、陈铭、吴伯守住外面，尽量拖延时间。苏雨晴和我进教堂，找到林玥，摧毁血池！"
"怎么摧毁？"苏雨晴问。
程星摸出那颗一直带在身上的诡珠："用这个。"
计划刚定，唐雨柔的红线虫就如潮水般涌来。叶昊的音响再次发出干扰波，为程星和苏雨晴开辟出一条通向教堂大门的短暂路径。两人冲刺过去，冷霜冷雪同时出手阻拦。
冷霜的骨刀划过程星脸颊，留下一道血痕；冷雪则直接扑向苏雨晴，用身体当武器。程星看到双胞胎头顶的命运之线纠缠在一起，形成一个死结。在预知视野中，他看到了击败她们的方法。
"分开她们！"程星大喊，一记扫堂腿将冷霜绊倒，同时苏雨晴侧身闪避，让冷雪扑了个空。
双胞胎第一次被物理分开超过三米距离。刹那间，冷霜发出凄厉的尖叫，而冷雪则像断了线的木偶般瘫软在地。
"重新...连接..."冷霜挣扎着向妹妹爬去，眼中的黑色液体流得更凶了。
程星和苏雨晴趁机冲进教堂内部。里面的景象让他们同时停住脚步——
教堂长椅全部被推到两侧，中央走道上跪着数十个穿黑袍的人，他们的后脑勺打开，里面延伸出的红线虫全部汇聚到祭坛上的血池中。血池直径约三米，表面不断冒出气泡，每个气泡破裂时都传出一声呻吟。
而林玥被悬在血池上方，由红线虫组成的绳索捆绑，她的影子如瀑布般流入池中，与里面的物质混合。更令人不安的是，小七就坐在血池边缘，晃着双腿，怀里抱着那个破旧的泰迪熊。
"程星哥哥，"小女孩开心地挥手，"我就知道你会来！"
程星的疤痕再次灼痛起来，血池中的液体开始翻腾，形成一个个小型漩涡。他本能地知道，那里面的东西既是液体，又是固体，还是气体——一种超越常规物质形态的存在。
"放她下来。"程星握紧诡珠，向前迈步。
小七歪着头："为什么？她正在做很重要的事。她的影子是钥匙，能打开最后的门。"
苏雨晴已经悄悄绕向侧面，手术刀准备就绪。但小七只是轻轻打了个响指，苏雨晴就突然僵在原地，红线虫从她七窍中钻出，形成一张细密的网。
"不要打扰医生工作。"小七责备道，"唐姐姐很快就来治愈你们所有人。"
教堂大门处，唐雨柔的身影已经出现，背后的红线虫羽翼完全展开，如天使又如恶魔。冷霜拖着冷雪的身体也爬了进来，口中不断重复着"连接...必须连接..."
程星感到一阵绝望。外面，叶昊的干扰声越来越弱；苏雨晴被控制；林玥昏迷不醒；而血池中的液体正在上升，快要碰到林玥垂下的指尖。
就在这绝境中，程星突然注意到血池边缘刻着一圈小字。他冒险向前几步，看清了内容：
"自愿成为更高存在——归墟教首批融合者名单"
下面列出了三十七个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日期和...器官捐献记录。最后一个名字赫然是"张明华"，日期是三个月前，备注写着"心脏"。
"你们是自愿的..."程星恍然大悟，"这根本不是仪式，是自杀！"
小七的笑容消失了："是升华。肉体束缚灵魂，而它们..."她指向血池，"能让我们永远活着，成为神的一部分。"
程星的预知能力突然不受控制地爆发，这次他看到的不只是未来碎片，还有过去——三年前的那个夜晚，三十七个穿黑袍的人手拉手站在血池边，高唱着圣歌，然后一个接一个跳入池中。他们的肉体溶解，意识却被保留下来，成为诡境网络的一部分。
而张主任...他带走了一部分血池样本，试图在自己的实验中重现这个过程。那颗跳动的心脏，那些被当作实验品的病人...
"王浩呢？"程星厉声问，"他也是自愿的？"
小七的表情变得困惑："那个军人？不...他是意外。标记选择了他，但他拒绝了。所以必须被回收。"
程星胸口燃起怒火："你们杀了他！"
"只是改变了形态。"唐雨柔已经走到血池边，温柔地抚摸池中液体，"很快你也会明白，这不是死亡，而是..."
她的话被一声尖叫打断。林玥突然醒了，她的眼睛完全变成黑色，影子从血池中抽离，带着无数挣扎的人形。那些半透明的人形在空中扭动，发出无声的哀嚎。
"它们在痛苦！"林玥的声音带着双重回声，"这不是永生，是囚禁！"
小七猛地站起来，泰迪熊掉在地上："阻止她！她在破坏连接！"
唐雨柔的红线虫如箭矢般射向林玥，但程星已经启动了电磁脉冲装置。蓝光闪过，所有红线虫瞬间僵直，唐雨柔本人也踉跄了一下。
程星趁机冲向血池，诡珠在手。预知画面显示，如果他跳入血池并捏碎诡珠，有53%的概率能摧毁这个连接点；但也有47%的概率会让自己成为新的连接点...
"程星！不要！"苏雨晴挣扎着喊，红线虫的网已经松动了些，"那是陷阱！"
林玥的影子突然缠上程星的手臂，一股冰冷但清醒的意识流入他的脑海——是林玥在通过影子与他交流。她向他展示了影子维度中看到的真相：血池确实是个接口，但摧毁它只会暂时中断连接，而无法真正消灭诡境。更可怕的是，那些被"融合"的人并非完全失去自我，而是在永恒的痛苦中挣扎...
最震撼的是，程星在那些扭曲的面孔中看到了王浩。战友的嘴一张一合，似乎在传递什么信息。林玥的影子将声音传递过来：
"快走...这不是拯救...是更大的陷阱...标记才是关键..."
程星猛然醒悟。他转向小七："标记到底是什么？"
小七已经捡起泰迪熊，表情变得冷漠："是选择。接受，成为守护者；拒绝，继续做猎物。"她指向程星流血的右眼下，"你已经犹豫太久了。"
教堂开始震动，彩绘玻璃上的树状图案光芒大盛。外面的战斗声突然停止，接着是叶昊的惨叫和陈铭的呼喊。唐雨柔重新控制了她的红线虫，冷霜也终于爬到了冷雪身边，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林玥的影子突然暴起，吞没了整个血池。池中的液体——那些纳米机械虫——与影子发生剧烈反应，发出刺眼的白光和令人牙酸的高频噪音。
"现在！"林玥的声音在程星脑海中响起，"要么跳进去，要么毁了它，但必须立刻决定！"
程星站在血池边缘，右眼下的标记与彩绘玻璃上的图案共鸣到几乎燃烧起来。小七向他伸出手，表情又变回了天真无邪的小女孩：
"程星哥哥，和我一起拯救大家好不好？"
预知能力自发启动，这次程星看到了两个未来分支：
一条路，他跳入血池，成为新的守护者，获得无与伦比的力量，但逐渐失去人性；
另一条路，他摧毁血池，暂时阻断连接，但会激怒诡境，招致更猛烈的报复...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程星做出了第三个选择。
他一把抓住小七的手，在她错愕的目光中，将诡珠塞进了她怀里那个破旧的泰迪熊中。
"你第一个成为守护者，"程星说，"该休息了。"
泰迪熊的独眼突然亮起刺目的红光，小七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叫。血池沸腾了，所有红线虫疯狂扭动，教堂的彩绘玻璃出现蛛网般的裂纹。
"跑！"程星拽起苏雨晴，林玥的影子包裹住他们三人，向大门冲去。
唐雨柔想要阻拦，但她的红线虫正在迅速枯萎。冷霜抱着昏迷的冷雪，茫然地站在原地。而小七...她和那个泰迪熊一起沉入了血池，池水如活物般包裹住她，形成一个巨大的茧。
三人冲出教堂的瞬间，整栋建筑内部爆发出耀眼的白光。所有彩绘玻璃同时碎裂，但那些碎片没有落下，而是悬浮在空中，组成一个巨大的树状图案。
广场上，叶昊、陈铭和吴伯正在与最后几个被控制的市民战斗。看到程星他们冲出来，叶昊立刻按下音响上的最终按钮——超频干扰波横扫整个广场，所有被控制的人同时倒地。
"血池...？"陈铭气喘吁吁地问。
"暂时封印了。"程星看向教堂，那里的白光正在逐渐变成不祥的绿色，"但不是永久。小七说...这只是拖延时间。"
林玥突然跪倒在地，呕吐出黑色液体。她的手臂上，那些树皮般的纹路已经蔓延到肩膀。"它们在召唤我..."她痛苦地说，"影子里的东西...想让我回去..."
苏雨晴检查她的脉搏："我们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
"没有安全的地方了。"吴伯看着天空，那道裂缝现在横跨整个天际，"血池被干扰，它生气了。"
果然，天空中的触须开始疯狂舞动，更多碎片剥落，露出后面那个由无数人形组成的巨大树状生命体。城市各处响起尖叫，然后是一阵诡异的寂静——所有被控制的人同时抬头，看向程星他们所在的方向。
"下一步怎么办？"叶昊问，他的音响设备已经冒烟报废了。
程星摸着眼下的疤痕，那里不再流血，但变成了永久的荧光绿色。预知能力现在几乎如呼吸般自然，但他能感觉到每次使用都在加速标记的扩散。
"我们找更多的幸存者，"他做出决定，"然后..."
他的话被一阵地动山摇的震动打断。教堂彻底坍塌，但从废墟中升起一个巨大的、由红线虫组成的茧，里面隐约可见小七和唐雨柔的身影。更可怕的是，双胞胎姐妹——冷霜和冷雪——现在完全融合在一起，形成一具双头四臂的畸形身体，正虔诚地跪在茧前。
"来不及了。"程星改变计划，"我们必须分头行动。叶昊、陈铭、吴伯去东区，那里还有未被控制的区域；苏雨晴和林玥去南边医院，找能抑制林玥症状的药物；我..."
"你要干什么？"苏雨晴抓住他的手臂。
程星看向北方——那里的天空最黑暗，但预知视野中却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我要去找归墟教的现任首领。如果还有人知道如何彻底关闭连接，只有他了。"
"太危险了！"苏雨晴反对，"你明知道他们想要你！"
程星苦笑，指着自己的标记："他们已经得到了一部分。但正因如此，我可能是唯一能接近首领的人。"
林玥虚弱地抬起头："影子说...北方有答案...但也有巨大的危险..."
没有时间争论了。远处的茧开始脉动，像一颗巨大的心脏。城市各处，那些倒下的被控制者又开始爬起来，这次他们的动作更加协调，仿佛被同一个意志指挥着。
"三天后，在老码头仓库见。"程星坚定地说，"如果我没回来..."
苏雨晴突然吻了他，短暂但炽热："你必须回来。别忘了，我们还有账没算清。"
程星点头，最后看了一眼正在苏醒的恐怖，然后转身奔向北方。随着每一步，他眼下的标记都在微微发亮，像一盏指引他——也可能是诱惑他——走向命运的小灯。
而在意识深处，他听到小七的声音轻轻回荡：
"跑吧，程星哥哥...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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