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隙

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营地的人都睡熟了，只有守夜的王磊抱着步枪，眼皮打架。步枪却竖起耳朵，目光越过帐篷，落在角落那个银色的记忆相册上。

规定说不能碰外星人的东西，可相册散发的微光像根无形的线，牵着它的脚步。等王磊的呼吸变得均匀，步枪悄悄挣开他的怀抱，一步步挪到相册前。鼻尖碰到相册的瞬间，一股柔和的拉力涌来，眼前的黑暗突然被暖光取代。

这是个漂浮着光点的空间，像把星星揉碎了撒在水里。不远处，两道熟悉的影子正对着它摇尾巴——是闪电，还有一只毛色和它很像的母狗，眼神温柔得像春天的风。

“步枪？”闪电的声音带着惊讶，随即皱起眉，“你怎么进来了？快回去！”

步枪刚想扑过去，却被闪电拦住。它能看清闪电身上没有伤口，毛发干净得发亮，可那身影总透着点不真实的透明。

“为什么不让我靠近？”步枪的声音发颤，眼睛死死盯着闪电，还有那只母狗——它模糊记得，这是小时候总舔它耳朵的妈妈，在它被狗贩子抓走前就不见了。

“我们是灵魂。”闪电的声音沉下来，尾巴不安地扫着地面，“活物待在这里会出事的，你的身体还在外面，快回去！”

母狗走上前，用鼻子轻轻蹭了蹭步枪的脸颊，却没有真实的触感，只有一丝微凉的暖意。“好孩子，”她的声音很轻，“听闪电的话，好好活着。”

步枪的眼泪突然涌出来，砸在脚下的光点上，溅起一圈涟漪。“我不要回去！”它扑向闪电，却径直穿过了对方的身体，那感觉像穿过一团雾，“你说过下辈子在一起，现在为什么赶我走？”

闪电的影子晃了晃，像是被这句话刺得生疼。“这辈子还没结束，”它的声音带着哽咽，“你得替我看着天亮，看着王豆豆他们长大，看着那些怪物再也不敢来。这才是我们该做的。”

母狗用额头抵着步枪的额头，虽然碰不到，却像有股力量融进它心里。“闪电在这儿陪着我，不孤单。”她笑了笑，“你得带着我们的份，好好活。”

周围的光点开始闪烁，像在催促。步枪看着闪电，又看看妈妈，喉咙里发出呜咽。它知道它们说的是对的，可爪子像被钉在原地，怎么也挪不动。

“走啊！”闪电突然低吼一声，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别忘了，你是警犬。”

这句话像道惊雷，劈散了步枪的混沌。它后退一步，看着闪电和妈妈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光点在它们周围旋转，像在编织一个温柔的牢笼。

“闪电！妈妈！”步枪大喊着，转身往回跑。身后传来闪电最后的声音，带着笑意：

“等你老了，再来找我们讨肉干。”

眼前的暖光骤然褪去，步枪猛地跌坐在地，鼻子还贴着冰冷的相册。王磊被惊醒，揉着眼睛问：“怎么了？做噩梦了？”

步枪没说话，只是用爪子抹了抹脸，湿漉漉的。它抬头看向天空，星星亮得刺眼，像灵魂空间里那些光点。

原来有些告别，不是消失，是换了种方式，住在心里。它站起身，走到王磊身边趴下，尾巴轻轻搭在他的手上。

明天天亮，它还要替闪电，好好看看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