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护

一周后的下午，乌云压得很低，像块浸了墨的破布。步枪正在仓库后墙根晒太阳，伤口刚拆线不久，动作还带着点僵硬。突然，地面传来一阵震颤，那只被打断过腿的墨绿色怪物拖着瘸腿冲过来，涎水在地上烧出滋滋作响的痕迹——它显然记恨着步枪。

“小心！”王磊的吼声刚起，怪物的利爪已经拍向步枪的头。步枪想躲，却被旧伤绊住动作，只能眼睁睁看着阴影罩下来。

就在这时，一道柔和的白光突然从它身上涌出来，像层透明的茧。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光里浮现——是妈妈！她的灵魂比上次在灵魂空间更清晰，毛色在白光里泛着银辉。

“别碰我的孩子！”妈妈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凌厉，她没有实体，却用灵魂硬生生撞向怪物的爪子。

“嗤”的一声，怪物的爪子穿过了她的身体，却像被什么东西烫到似的缩回，爪尖冒着黑烟。妈妈的身影淡了些，却依旧挡在步枪面前，眼神里全是决绝。

“妈！”步枪嘶吼着扑过去，却穿过了那层白光。他看见妈妈的灵魂正在变得透明，像被狂风吹散的雾。

怪物被激怒了，张开嘴喷出毒液。妈妈没有躲，而是将灵魂完全展开，像张网护住步枪。毒液穿过她的身体，白光瞬间剧烈闪烁，然后“啵”地一声散了——她的灵魂在毒液里寸寸碎裂，最后化作点点荧光，落在步枪的毛上。

“妈——！”

这声嘶吼像来自喉咙深处的裂帛。步枪身上的白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种近乎疯狂的红。它的眼睛充血，喉咙里发出不属于警犬的、带着野性的咆哮。妈妈魂飞魄散的瞬间，有什么东西在它身体里炸开了——那是被驯化多年，却从未消失的原始本能。

怪物再次扑来，步枪没有躲。它像道棕色闪电迎上去，避开利爪，用尽全力咬住怪物没愈合的旧伤。那不是训练过的撕咬，是带着血仇的、往死里啃的狠劲，牙齿穿透鳞片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这、这是……”不远处传来惊呼声。

刚从动物园迁来的狼王带着族群站在篱笆外，一个个毛发倒竖。它们上周才搬来，还带着圈养的温顺，此刻看着那只平时安静的警犬，像看个陌生人——那股狠劲，比草原上最凶的孤狼更甚。

怪物疼得狂甩，步枪却死咬不放，四肢像铁钩嵌在对方身上，血顺着嘴角往下淌，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怪物的。狼王身后的小狼崽吓得躲进族群中间，连最老的母狼都眯起了眼——它们在动物园见过警犬表演，却从未想过，温顺的皮毛下，藏着这样的凶性。

“原来……警犬也这样……”狼王低声说，语气里带着敬畏。

终于，怪物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瘫在地上不再动弹。步枪松开嘴，浑身是血地站在尸体旁，对着天空发出一声绵长而悲怆的嚎叫，那声音里有失去母亲的痛，有撕毁温顺的烈，听得篱笆外的狼群齐齐后退一步。

王磊跑过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步枪站在怪物尸体旁，眼神凶狠得像换了只狗，身上还沾着妈妈消散前的荧光。

他突然想起老人说的话：千万别惹狗。它们忠诚，也记仇；它们温顺，可护起想护的，比谁都疯。尤其是，当你伤了它们的亲人——无论是生养的，还是认定的。

步枪慢慢转过身，眼睛里的红渐渐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空茫。狼王带着族群悄悄退走了，它们知道，刚才那一幕，是刻在骨子里的孝顺，是任何驯化都掩盖不了的本能。

乌云裂开道缝，阳光漏下来，照在步枪带血的皮毛上。王磊走过去，轻轻碰了碰它的脖子，没说话。有些痛，只能自己扛；有些凶，本就是为了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