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的环在眼前炸开时,步枪只觉得一阵眩晕,再睁眼,鼻尖扑来的是消毒水和狗粮混合的气味——是训练营的味道。
铁丝网外,几只半大的幼犬正在追逐嬉闹,其中一只有着黑背黄腹的毛团子格外显眼,正叼着块肉干,隔着栏杆往笼子里塞。
笼子里缩着只更小的昆明犬,耳朵耷拉着,浑身发抖,正是小时候的自己。
“别怕,”黑背幼犬的声音奶声奶气,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我叫闪电,以后我罩你。”
步枪僵在原地,心脏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是闪电。活着的,会跑会跳,会把最好的肉干留给别人的闪电。
黑背幼犬突然转过头,明明是第一次见现在的步枪,眼睛却亮了亮,尾巴不受控制地摇起来,像面欢快的小旗子。它放下肉干,朝步枪跑过来,隔着铁丝网嗅了嗅,歪着头:“你……好像有点眼熟?”
小时候的步枪还在笼子里发抖,喉咙里发出细弱的呜咽。
“你是谁呀?”闪电扒着铁丝网,爪子搭在栏杆上,“也是来训练的吗?我告诉你哦,这里的教官很凶,但我已经能跳过一米五的障碍了!”
步枪看着它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它胸前那撮还没长齐的软毛,喉咙里像堵着滚烫的石头。它想扑过去,想告诉它未来会发生什么,想把它护在身后,就像它当年护着自己一样。
可它只是往前走了两步,蹲下身,和闪电隔着铁丝网对视。
“我叫步枪。”它的声音很哑,带着成年犬的厚重,和记忆里那只小奶狗判若两人。
闪电愣了一下,突然笑了,尾巴摇得更欢:“步枪?好名字!跟我一样厉害!”它扭头看了眼笼子里的小昆明犬,又转回来,眼神里多了点温柔,“你看那小家伙,是不是很像你?我得照顾它,它太胆小了。”
步枪望着小时候的自己,又望着眼前的闪电,突然明白了。有些相遇是注定的,有些守护是刻在骨子里的。不管重来多少次,闪电都会在那一刻,朝笼子里的它伸出爪子。
“回去吧。”闪电突然说,像是看穿了什么,它用鼻尖蹭了蹭铁丝网,“你有你的事要做,我也有我的——我得把我这个小弟弟照顾好,教他跳障碍,教他别害怕。”
步枪的眼眶发热,那些被酸雨放大的疼痛,此刻都化作了汹涌的酸楚。它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后只化作一声极轻、极清晰的叫:
“哥哥。”
这一声,比在神坛前的那声更沉,更重,像把所有没说出口的思念和感激,都揉进了这两个字里。
闪电的尾巴猛地顿了一下,随即摇得更用力了,它咧开嘴,露出尖尖的乳牙,笑得灿烂:“哎!”
周围的景象开始模糊,消毒水的味道淡去,草原的风又吹了过来。步枪最后看了一眼训练营里的闪电,它正转身跑回笼子边,把那块肉干重新塞进小时候的自己嘴里。
画面彻底消散时,步枪站在神坛旁,夕阳正把它的影子拉得很长。它低头舔了舔前爪,那里的疼痛还在,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它只用了一次机会,没说未来的灾难,没求时间停留,只说了一声“哥哥”。
足够了。
远处,王豆豆喊它的声音传来,带着少年特有的咋咋呼呼。步枪抬起头,朝着声音的方向跑去,尾巴虽然还不高,却不再是垂着的了。
它知道,闪电在另一个时间里,正好好地照顾着小时候的它。而它,要带着两份勇气,在这个世界上好好跑下去。
就像闪电说的,他们都有要照顾的人,都有要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