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里的嘘

枪声的余震还在草原上荡，王磊握着玩具枪的手在抖，枪口还冒着烟，眼睛却死死盯着王美化作飞灰的地方，像一尊不会动的石像。

步枪趴在不远处，看着那冒烟的枪口，看着王磊紧绷的背影，突然浑身一颤。

记忆像被枪声惊醒的潮水，猛地涌了上来——

阴暗的巷子，潮湿的垃圾桶散发着馊味。年幼的它缩在桶后，浑身是伤，狗贩子的皮鞋声越来越近，手里的棍子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响。它吓得浑身发抖，连呜咽都不敢发出。

就在这时，一道黑黄色的影子从墙后窜了出来。是闪电，比它大不了多少，却梗着脖子挡在前面，嘴里叼着根捡来的木棍，尾巴上还淌着血，染红了地上的碎石子。

狗贩子骂了句脏话，扬起棍子就打。闪电没躲，硬生生挨了一下，却死死咬着木棍，往狗贩子腿上撞。它的动作很笨，力气也小，却像块不要命的石头，一次又一次地冲上去。

混乱中，闪电回头看了它一眼，喉咙里挤出极低的声音，带着疼，却异常清晰：

“嘘，不要出声。”

那声“嘘”像道护身符，让它瞬间忘了害怕，只记得闪电流血的尾巴，记得它挡在前面的背影，记得木棍敲在身上的闷响。直到狗贩子被这不要命的小狗惹恼，骂骂咧咧地走了，闪电才晃了晃，栽倒在地上，尾巴上的血还在流，却咧开嘴朝它笑。

此刻，王磊握着枪的样子，和当年闪电叼着木棍的样子，在它眼前重叠了。

一样的发抖，一样的笨拙，一样的……豁出去了。

闪电是为了它这个没血缘的“弟弟”，王磊是为了他那个化作飞灰的亲妹妹。

步枪慢慢站起来，朝着王磊走去，用头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背。王磊的手很凉，还在抖，却下意识地回握住它的脖子。

“它当年……也是这样。”步枪的声音很哑，人语混着犬吠的颤音，“狗贩子打我，它叼着木棍就冲上去，尾巴流血了，还让我‘嘘’……”

王磊没说话，只是用力攥了攥步枪的脖子，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风里还飘着王美的灰烬，远处的枪声余响早已散去。但有些声音永远不会消失——闪电的“嘘”，王磊的枪声，还有那些藏在“保护”两个字里的，比血缘更重的东西。

步枪望着王磊的侧脸，突然明白，无论是人是狗，无论是亲是疏，当“守护”刻进骨子里时，哪怕发抖，哪怕流血，也会像闪电那样，像王磊那样，朝着危险，迈出那一步。

因为有些羁绊，早已胜过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