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豆豆蹲在阿尔米旁边,看着他用流利的印度话跟远处放牧的老人打招呼,自己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啊”的音,忍不住挠头:“好奇怪哦,我天天跟着你,怎么一句印度话都不会?”
阿尔米怀里的小蛇吐了吐信子,像是在笑。他转过头,用中文慢慢说:“你总在玩。”
“我没有!”王豆豆不服气,“我昨天还看你喂羊呢,你说‘过来’,我也跟着说‘过来’了呀!”
阿尔米摇摇头,指着自己的耳朵:“要听。听进去,才会说。”
他拿起一根草,递给王豆豆:“这个,印地语叫‘घास’(ghaas)。”
“嘎……嘎斯?”王豆豆学得结结巴巴,刚说完就自己笑了,“怎么听着像鸭子叫?”
阿尔米也笑了,露出两排白牙:“你不想学。你只是觉得好玩。”
王豆豆愣住了。好像真是这样。他跟着阿尔米转,多半是觉得新鲜——看他怎么跟蛇说话,怎么用奇怪的调子喊羊群,怎么用手指在地上画看不懂的符号。至于那些音节,他从来没认真记过。
“可步枪就学得会啊。”王豆豆嘟囔,“它跟闪电待着,连德语都会了。”
“因为它在听。”一直没说话的王磊突然开口,他正在检查背包里的水,“闪电叫它‘弟弟’的时候,它在听;闪电用德语发出警告的时候,它在记。你呢?阿尔米叫你别碰毒草的时候,你是不是正盯着蝴蝶看?”
王豆豆的脸有点红,不说话了。
阿尔米见他耷拉着脑袋,突然用印地语说了句什么,声音软软的。
“他说什么?”王豆豆抬头问。
“他说,”王磊翻译,“等你想保护他的时候,自然就学会了。”
“保护他?”
“就像步枪学德语,不是为了好玩,是想听懂闪电的警告,想在危险的时候回应它。”王磊看着远处的草原,“语言从来不是学来玩的,是用来记挂,用来守护的。”
王豆豆望着阿尔米——这个总抱着蛇,话不多,却会把烤好的土豆悄悄塞给他的男孩。他突然想起昨天自己差点踩进陷阱,是阿尔米用印地语大喊一声,拽了他一把。当时他没听懂那句话,只记得阿尔米手很用力,眼里全是急。
“阿尔米,”王豆豆深吸一口气,认真地说,“刚才那个‘草’,再教我一遍。”
“घास。”
“ghaas。”这次,王豆豆学得慢了些,眼睛盯着草叶,像是要把音节刻在上面。
阿尔米笑了,又教了他一个词:“朋友,दोस्त(dost)。”
“dost。”王豆豆跟着念,虽然还是有点别扭,却没再笑。
夕阳把两个小孩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个教得认真,一个学得笨拙。步枪趴在旁边,尾巴轻轻摇着,像是在为他加油。
王磊看着这一幕,悄悄收起了水壶。他知道,王豆豆可能还是学不会几句印度话,但至少从现在起,他开始认真听了。
有些东西,比学会多少单词更重要——是愿意为了一个人,去听懂他的语言,去靠近他的世界。
就像步枪为了闪电学德语,就像王豆豆现在,为了阿尔米,努力发出那个拗口的音节。
风里,似乎真的飘着一声不太标准的“dost”,轻得像片羽毛,却带着点郑重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