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星人的飞行器第三次悬在头顶时,王豆豆正蹲在地上数蚂蚁,二哈在旁边用悬浮器追蝴蝶,闹得鸡飞狗跳。
红光扫过草地,精准地落在王豆豆身上。外星轮廓的声音带着戏谑:“总是躲在别人身后,这次看谁还能护你。”
冲击波的嗡鸣声越来越响,像无数只马蜂在耳边振翅。王豆豆终于反应过来,抬头看见那道淡紫色的光刃正对着自己,腿肚子都软了。
“跑啊!”王磊的吼声刚落,一道灰影突然窜到王豆豆面前。
是二哈。
它没像平时那样拽着王豆豆逃跑,也没龇牙咧嘴地冲飞行器叫骂。它只是转过头,对着吓得发愣的王豆豆,顽皮地眨了眨右眼——就像每次整蛊成功后,那种欠揍又得意的表情。
“二哈?”王豆豆还没明白过来。
“砰!”
一声闷响,比激光剑割裂空气的声音更沉闷。二哈的身体在淡紫色的光刃中瞬间变得透明,然后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化作漫天飞灰,连一根狗毛都没剩下。悬浮器“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碎成了零件。
王豆豆保持着蹲坐的姿势,眼睛瞪得滚圆,手还停在数蚂蚁的半空。飞灰落在他的头发上、肩膀上,像一层薄薄的雪。
“王豆豆……”王磊走过来,声音有些发紧。
王豆豆没动,也没哭,只是机械地转过头,看着王磊,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挤出一句:“它……它刚才眨眼睛了。”
王磊望着那片还在飘散的飞灰,喉咙发堵。他见过王美消失的样子,见过其他生命在激光下湮灭的瞬间,却没见过这样的——在最后一刻,还带着那股子没心没肺的顽皮。
“这个在狗的里面是什么意思?”王磊低头问步枪,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茫然,“我还真没学过。步枪,你看得懂吗?”
步枪蹲在地上,尾巴紧紧夹着,浑身的毛都在发抖。它望着二哈消失的地方,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不是愤怒,是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闷得让人难受。
它看懂了。
那不是单纯的顽皮。是雪橇犬在雪原上传递信号的方式——在同伴被狼群包围时,领头的狗会眨一下右眼,然后猛地冲向相反的方向,把危险引开。那是刻在骨子里的默契,是“你快跑,我殿后”的意思,只是二哈用它最擅长的方式,演得像个玩笑。
就像它总爱追王豆豆,总爱抢他的饼干,总爱用各种傻气的方式惹他生气——那些看似无聊的打闹,其实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另一种守护。
王豆豆突然“哇”地一声哭出来,不是嚎啕大哭,是那种喘不上气的、压抑的呜咽。他扑过去捡起地上的悬浮器碎片,碎片割破了手,他也没察觉,只是一遍遍地喊:“二哈……你个傻子……你不是最怕疼吗……”
他想起二哈总说自己是西伯利亚来的勇士,却会被毛毛虫吓得跳起来;想起它抢了压缩饼干,总会偷偷留半块给他;想起它刚才那个眨眼,明明那么欠揍,现在想起来却像刀子一样扎心。
步枪慢慢走过去,用头轻轻蹭了蹭王豆豆的手背,把他的手从碎片里拉开。它对着那片飞灰,发出一声悠长的、带着雪原调子的嚎叫——那是二哈教它的,说这是“叫同伴回家”的声音。
风把嚎叫吹散了,也把最后一点飞灰卷向了远方。
王磊看着王豆豆通红的眼睛,突然明白外星人为什么总盯着他——不是因为他弱,是因为他身边总围着一群愿意为他疯、为他闹、甚至为他变成飞灰的家伙。
比如那只总爱眨眼睛的二哈。
它或许真的很皮,很傻,傻到比不过聪明的警犬,比不过有灵性的狼,但它用自己最傻的方式,给了王豆豆最后一个玩笑般的拥抱。
王豆豆把脸埋在步枪的毛里,哭得肩膀都在抖。他好像终于懂了那个眨眼的意思。
那是“别担心”,是“我在呢”,是只有他们俩才懂的、关于“碳基哈士奇”和“小矮子”的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