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马的疑问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尘土飞扬中，一匹棕黑色的蒙古马踏着草浪奔来。它鬃毛飞扬，额间有块雪白的印记，停在王豆豆面前时，鼻息里还带着奔跑的热气。

“发生什么了？”马的声音带着草原生灵特有的浑厚，它环顾四周，眼神里满是困惑，“我跑了大半个草场，怎么没见到边牧？它往常这个时候，该带着羊群去河边饮水了。”

王豆豆望着这匹熟悉的马——它是附近牧户养的头马，以前常和边牧一起照看羊群，边牧负责圈住跑散的小羊，它则驮着牧民的水袋，配合得极好。

听到“边牧”两个字，王豆豆的喉咙像被堵住了，半天说不出话。他蹲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草地，声音低哑：“边牧……不在了。”

马愣了愣，蹄子在地上刨了刨：“不在了？什么意思？它去别的草场了？”

“是外星人。”王磊走过来，替王豆豆说了下去，“边牧为了保护羊群不被飞行器的冲击波伤到，把羊群赶到了山坳里，自己……没来得及躲开。”

马的耳朵猛地耷拉下来，长长的睫毛颤了颤：“那……那之前听到的狼嚎不对劲，还有狗叫得那么凶，都是因为……”

“都是因为外星人。”王豆豆终于抬起头，眼睛通红，“王美姐姐，是第一个被他们带走的。闪电，步枪的哥哥，为了掩护我们，消失在激光里了。还有二哈……就在刚才，它为了挡冲击波，变成灰了。”

他吸了吸鼻子，把所有的死亡都摊开在草原的风里：“王美，闪电，边牧，二哈……它们都没了。都是外星人害的。”

马静静地听着，鼻孔里的热气渐渐平息。它低头看着王豆豆，又望向边牧常待的羊群方向，那里此刻只有几只小羊羔在茫然地咩咩叫，没人再像以前那样，用灵活的身影把它们拢到一起。

“我明白了。”马的声音低沉了许多，带着种沉重的哀伤，“怪不得羊群乱了套，怪不得狼都聚到了山脊上……原来它们都在难过。”

它抬起头，望着悬在半空的飞行器，虽然隔着很远，却像能穿透那层金属外壳，看到里面冰冷的存在。“这些天外来的东西，为什么要毁掉这一切？”

“他们觉得我们是低等的碳基生物，觉得可以随便捏碎。”王磊的声音很冷，“觉得我们的牵挂、我们的守护，都是没用的东西。”

马突然扬起头，发出一声悠长的嘶鸣，声音里没有恐惧，只有愤怒。这声嘶鸣像一道信号，远处立刻传来回应——是其他马的嘶声，是羊群不安的咩叫，甚至还有山脊后狼群的嚎声，层层叠叠，在草原上回荡。

“边牧以前总说，”马低下头，对王豆豆说，“你们人类幼崽看着小，却比谁都能扛事。它没说错。”

它往后退了两步，前蹄轻轻刨地：“如果你们需要帮忙，尽管说。草原上的马，跑起来比风还快。不管是送信，还是……撞开那铁壳子，我们都能上。”

王豆豆看着它，突然想起边牧以前总爱追着马的尾巴跑，边跑边叫，像是在比赛。那时候的草原，风里都是热闹的声音。

“谢谢。”他小声说。

马点了点头，转身朝着羊群的方向走去，步伐沉稳。它要去照看那些没了边牧的小羊羔，就像边牧还在时那样。

风里，马的鬃毛飘动的声音，像谁在轻轻说“别怕”。王豆豆望着它的背影，突然觉得，那些消失的身影，其实都没走远。

它们变成了草原的风，变成了马的嘶鸣，变成了步枪项圈上的徽章，变成了他心里不肯熄灭的光。

外星人可以毁掉生命，却毁不掉这些藏在风里、刻在骨头上的牵挂。

永远不能。